翻出窗口的秋山有些不熟练地勾住阳台的边角,调整姿势平稳落地。赤苇家的窗台底下有个燕子窝,窝里的燕子们听到响声叽叽喳喳地探出毛绒绒的脑袋。
她穿着拖鞋,往下跳的时候一只鞋掉进了小花坛里,光脚落地踩到小石子有点硌脚。
秋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酸疼的脚底板,庆幸赤苇家在一楼,还没加防盗窗。她好多年没做过跳窗这种高难度动作了,但凡再高一点她都没勇气。
恢复一点的秋山单脚蹦到小花坛边,把拖鞋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毛线卡比,然后套到脚上。
想着不要给赤苇添麻烦,结果还是要麻烦赤苇给她收衣服吧。
秋山不由得叹气。真是对不起啊赤苇。
秋山一边愧疚,一边摸了摸身上家居服的唯一的口袋,口袋很小,装不了多少东西,她一伸手就能摸到里面喷雾剂,冰凉的圆柱体让人很安心,就是她翻了一圈没找到钥匙和打火机。
好像是放在赤苇的洗手台上,原本想等她在烘干机里的衣服干透之后放到那里面的。
秋山叹气,应该是拿不回来了。
而且这个时间房东奶奶已经休息了吧,不能去找她要钥匙。
秋山走出路灯下的巷子,临走时特意抬头往赤苇家看了一眼,透过黑漆漆的窗户能看到飘窗,秋山有些担心,今晚不会下雨吧,她没给赤苇关窗户。
秋山挥手小声向窗口告别,“赤苇再见,还有燕子,你们也再见。”
燕子们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那个在夜里越走越远的背影。
这个时段的东京街头,普通店铺早已打烊,路边上亮着灯还让进的,除了酒店和24小时便利店,就只剩下网吧和居酒屋。
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偶尔有零星几个醉鬼或者从事特殊行业的男女还在外面游荡,角落里灯光五颜六色的风俗店招牌就在这时亮起来。
秋山穿过路灯下不熟悉的大街小巷,路过偶尔与她擦身而过的、形色匆匆的打工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一般遇到这种没带钥匙没带钱的情况,秋山的做法是找个废弃大楼看一晚上月亮。
东京这个地方,经常会崭新耀眼的新建筑中央,冒出一个废弃长草的楼房,上面挂着些生锈褪色的旧招牌和空调外机,里面的楼梯缺斤少两。
原本那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
阳菜送走了麦当当里最后一位客人,把最后一份垃圾扔进垃圾桶,清点完今天的收银之后,手机上的时间缓缓地跳到了11点。
阳菜透过明亮的橱窗望向窗外的街景,夜幕下黑色的铁路向前延伸,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静谧地伫立,马路上却是车水马龙,不断亮起车灯遮盖住了夜晚的星星。
阳菜伸伸懒腰,整理了一下工作服,坐在后厨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不是睡觉,只是单纯地休息一会儿。
作为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当的晚班打烊员工,她需要在这个岗位上坚持到明天早上的明早六点,然后再乘早班车回家休息。
没办法,想要便宜的房租只能离繁华的市中心远一点,想要找到薪资合适的工作又只能来市中心,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而且她既没有学历,又不够年纪,不要求身份证明的只有那些没人愿意做的工作,而这些没人做的工作也是抢手货,她只能在店长急需用人的时候才有机会临时顶替。
阳菜听着对面的漫画网吧传来微弱的嘈杂声思绪飘向远方。或许是今晚碰到了当初妈妈的医生,她想起了那些事情吧。
距离她初中辍学已经快一年的光景,一年前,她和凪失去了母亲。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儿童不被允许单独生活,妈妈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如果儿童咨询所发现了他们两个,就会强制给他们找收养家庭……
那些人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分开,打着保护他们的旗号,把凪从她身边抢走。
阳菜握紧拳头强忍住眼泪,她忍不住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如果她现在是一个成年人,那么她就可以成为凪的监护人,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工作赚到钱,可以好好生活,不需要像现在这样……
12点以后,如果有刚刚下班的人,他也早已错过末班车,而在东京这个庞大而忙碌的城市里,这是常有的事情。
这些人大多数不会选择回家,因为家离得太远,凌晨两点才能到家,清晨又需要挤地铁去上班。他们是午夜麦当劳得主要消费群体。
除了他们,流浪汉,没开学没租到房子的大学生,暂时不想回家的、无法回家的人,背着背包的旅行者……许许多多的人,也会来到这里过夜。
阳菜打起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要再想这些难过的事情了。
重新振作起来,望向橱窗外,等待起午夜的到来。
可今天确实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秋山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