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半。
秋山绫带着口罩帽子对照着导航上的地址,开着车独自来到赤苇的街区,他发现他越往目的开,面前的景色就越眼熟,好像他以前来过这儿似的。
秋山绫蹙着眉打开手机地图,找到定位,两指缩小地图一看,发现秋山以前的研修医院就在这周围。
秋山绫啧了一声,打转方向盘,偏离导航路线,驶向另一个方向。
周围街景越来越熟悉,清新的空气顺着开着的车窗涌进车里,柏油马路旁的的街边小铺店家正在上货,人行道上偶尔还能看到晨跑遛狗的学生,秋山绫车速慢下来,仔细辨认周围的建筑。
这边是新宿区的市中心,秋山没生病前的研修医院离这里大概只有一公里。
大约两年前,刚开始研修实习的京治还住在离这边比较远的郊区,每天上下班骑摩托车通勤,结果那家伙回回上班迟到超速驾驶,没几天就被吊销了驾,闹着要搬到离医院近的地方。
繁华地区,地皮价贵房租也高,因为迟到闹着要搬家跟家里要钱,爸妈当然不会理会,父亲还因为她已经工作还向家里要钱而大发雷霆。但是京治坚持一定要搬过来,为了搬到医院周围,她甚至可以忍受那么狭小的房子,他看过她的房间,不足十平米。甚至放不下她以前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东西。
当时他还很惊奇,因为京治那家伙以前完全不是那种随便一个地方就能好好生活的人。
不过现在,京治可太有可能在这儿了。秋山绫想。
她喜欢安定的生活和熟悉的人,偷跑出门又没带多少钱也没带身份证明,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秋山绫叹气,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停下车。他还记得她那个小破房的位置。
下车徒步左转右转绕了个弯,转过几条狭窄的巷子,再爬个坡......
秋山绫默念着位置,到了。
比起赤苇家,他觉得她现在更可能在这儿,因为赤苇估计会给她通风报信。
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那家伙偷偷逃课,回来却发现笔记本记了课堂笔记。京治那家伙也是傻的可以,还窃喜说好像是老师信了她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的鬼话帮她记的,可他一看就认出来了,那分明是赤苇的字迹。
宽阔的路的尽头有一栋夹在两幢高楼间的独立的阴沉的小房子,一楼是个老旧的很小的书店,书店的主人是个总是起的很早的老太太,家里世世代代从事着代笔人这份工作。
秋山绫抬起头往天上看,今年东京的天气很奇怪,雨水格外地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天空就会降下一场大雨。
秋山绫重新平视向前方,房根底下的花圃干干净净。他前面书店的门正好开了,一个披着薄披肩,白发苍苍腰杆却依旧笔直的老妇人推开门走出来,给门上挂好“正在营业”的牌子。这时,那个老妇人好像忽然发现有个人站在不远处。
“你是?”老妇人疑惑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秋山绫。
......
秋山坐在地上,等着天亮。
一夜未眠,除了头痛居然并没有感觉到困意。
太阳还没从天际线上露头,东边灰蒙蒙的天空就已经微微亮起,开始驱赶雾气。
远方密密层层的钢铁森林,荒凉又冰冷地沿天际线排开,有如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向天空而去。
秋山伸了个懒腰,跺跺因为站太久麻了的脚,慢慢扶着墙往楼下走去。
晨曦,秋山没有走到繁华的街上,偏僻的小路没太有人,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但她约莫着房东老太太已经醒了。
她还在医院研修实习时,早出晚归,每天碰到房东老太太只会点点头,就匆忙赶去上班,实际上跟房东太太没什么交集,也从来没有聊过天。被医院劝退后她无奈地向房东老太太退房子,老太太却说,“想什么时候回来随时可以。”秋山一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当几个月前,她又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她才忽然意识到房东太太其实一直在照顾她。
无论她什么时候出门,大门总是开着的;无论她回来的多晚,楼梯口总是有一盏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的小夜灯;她经常丢三落四的东西总是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遗忘在洗衣房的衣服也会出现在浴室还被叠的整整齐齐......
就像是毕业之后她才意识到,忘记写作业没有被老师骂是因为赤苇总是报齐;没有上课却整齐的笔记也不是老师大凡慈悲,而是赤苇记了她的那份;以前纠缠她的小混混,不是到了高中想要好好学习,而是被赤苇打发掉了;卷子也不是本来就能被她找到,而是赤苇在她乱扔的时候一张一张帮她收好......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愿意帮助她的、满怀善意的人。
可惜她品行不端、道德败坏、不识时务、没心没肺,没有办法做一个对世界有贡献的人回报那么多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