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随安赶忙点头:“劳姑祖母惦记,孙儿一家在姑臧过得很好,孩子们也很适应。”郭随安今年二十有八,膝下两儿一女。长子如松、次子如柏、小女儿如桓。
郭清晏跟着高兴:“那就好。定要好好读书习武,不坠义父威名。”
郭随安领命:“姑祖母放心,孙儿知晓。”
郭清晏看向手边的小木箱:“这些是我在秋瓷地库中寻到的义父遗物,大多是手稿。拿回去当个念想。我在秋瓷为阵亡殉国的众将士们立了衣冠冢。得空全家去上柱香。义父嘴上不说,心里面很是惦记你们。”
郭随安再度磕头:“姑祖母放心,孙儿明白。”
殿外,自有玄女卫引路:“王爷留饭,副使用膳后再行离开不迟。”兴德殿东西两侧均建有回廊暖阁,用作放松休息之所。每日饮品餐食不断,称作廊食。
东暖阁内,高休明闭目养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同梁源的政治主张是一样的。收天下兵权,还政长安。
自诩纯臣与忠臣的高休明,是要将兵权交还给皇帝,重整河山、再创盛世。而不是被一个内侍把持,皇权旁落。
梁源先是故作大方的既往不咎,而后又处处为难宣武、河东的使臣,逼着他们谋反。高休明不瞎也不傻,岂能看不出来。
但若因此事,将唯一能制衡梁源的西境大都护搭进去,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万分不值当。可挂念太皇太后的郭郡王,又怎能容忍皇家颜面有损。
欲速则不达,需徐徐图之。大周积弱日久,不能下猛药啊!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高休明沉思太过,一时间放松了警惕。右手下意识拔剑,这才记起入殿前已解下。
只见一穿着孔雀蓝剑袖长袍,革带正好系在小肚子最突出处,白嫩胖乎乎的大眼男童,正身背木剑,正学大人模样,叉腰看向他。
身后跟着的少年同样身穿孔雀蓝长袍,头戴彩羽毡帽。绑着彩绳的小辫子点缀在披散的长发间,一看便是异族。
最吸引高休明目光的,是少年肩膀上的纯白游隼。虽还稚嫩,已能窥见长空之王的风采。这般品相的游隼,别说长安,大周都寻不到几只。
高休明再次打量男童,好一个健硕的小胖子。全身上下圆滚滚,偏偏皮肤白皙,更添一层圆润。头上双髻缀者同色流苏,多了分喜气。
能在兴德殿出入自如者,答案只有一个。高休明躬身揖手:“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郭世子对高休明的识相很满意,介绍说:“我的神官,桐桐。”
神官?高休明心中暗叹不妙,武威同坚昆太过亲密。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缺。凡是过犹不及,恐留祸端。
桐五更见礼:“见过周大人。”
郭承雍围着高休明转了一圈,好奇道:“你是从长安来的?”
高休明回答说:“回世子的话,下官祖居长安。”
郭承雍放心了:“那你一定见过太子喽?”
童言可以无忌,武威世子决不能乱说话。“太子乃大周储君,不可妄加议论。”
郭承雍才不在乎:“我也是储君,没关系的。”
高休明有些冒汗:“世子不过是郡王府世子,同太子无法相提并论。”
郭承雍不服:“我娘是太子,我也是太子。再说了,我武威领土不比大周小,凭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高休明控制不住的冒汗,只觉项上人头不保:“世子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威西境永远是大周领土,而您永远是大周子民。世子见太子,依旧要行三拜九叩大礼。”
郭承雍不服:“谁知道病皇帝的儿子还能活几年!”
高休明要哭了,躬身恳请道:“世子慎言!”
郭承雍嘟着小嘴:“太子厉害吗?剑法如何?《千字文》可背全了?”
高休明哪里知道:“太子自有大儒教导,想来定是错不了。”
这话郭承雍不认同:“太子的爷爷、大伯也有名家教导。”
小孩子真不可爱。郭承雍明显不知道大实话的冲击力有多大:“你是武官吗?”
高休明强打精神:“下官为陛下驻防凉州,确实是武官。”
郭承雍满意极了:“既是武官,正好陪我练剑。桐桐他们束手束脚,没意思极了。”
高休明无声的呐喊,别人不敢他就敢吗?谁赔得起郡王独子?郭承雍可不管这些,抽出小木剑,一脸严肃:“高大人小心了!”
桐五更适时送出兵器,是一柄颇为沉手的成人用木剑。高休明多大的人了,哪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只躲,从不出招。
郭承雍不高兴了,大周的武官怎么比桐桐胆子还小?高休明更是没想到,这小世子一招一式,还真像模像样,颇有天赋。
可不是,一颗圆润的、灵活的皮球。不用踢,自己还能找角度、钻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