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普不好了,六谷部来势汹汹,我军抵挡不利,不日将抵达河曲城。”小赞普狐离牙正由季摩鸠陪着赏雪踏歌。
季摩鸠是吃喝玩乐的好手,哄孩子更是手到擒来。相较于每日督促他读书,要求他有个赞普样子的舅父乌力牙,小赞普喜欢花样百出的季摩鸠,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惜,没人督管的日子有多快乐,危机便有多紧迫。时隔多年,狐离牙早就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幼童,身量更是与成年人无异。
多年养尊处优,外加本人不求上进,狐离牙天真一如当年。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下意识求助于身边之人,抓住季摩鸠的手臂:“王叔觉得该如何应对?”
面对这张天真到甚至有些愚蠢的脸,季摩鸠一口老血憋到内伤,咬牙道:“河曲城易守难攻。如今之际,闭门不战等待大军回援方为上策。”
有了主心骨,狐离牙放下心来,整个人放松道:“还是王叔有办法。”说完竟想继续踏歌。这孩子在音律上还真有几分天赋。
季摩鸠不在乎狐离牙的命也要在乎自己的命,谏言道:“在下商队刚刚送来一柄中原古琴,赞普可要品鉴一番?”
这个狐离牙感兴趣:“王叔快快引路。”
季摩鸠一面命人准备回城的马车,一面贴心解释说:“古琴难寻,岂能随意处之,赞普回了王宫自然能见到。”
此话有理,狐离牙归心似箭:“王叔说得对,赶快回城。”
季摩鸠俗人一个,实在理解不了赏雪颂歌这些雅事。嘉良夷高寒之地,终年与落雪为伴,雪景有什么好看的,这般兴师动众。什么天气渐暖,圣灵之地难寻,都一个样!日复日、年复年,怎么就看不够?
六谷部何时有这般军力了?季摩鸠不掌实权又不是瞎,作为一方巨贾,他要是分不清浑温军、中原节度使军,商队也不可能遍及西境、嘉良夷。
择谱恒罗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是说早留了后手?
春意未到,冰雪未消,困在河曲城的季摩鸠日盼夜盼,只盼乌力牙、尚里赞早日回援。担惊受怕的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赞普?”天塌下来,塌不到狐离牙头上。这位骨骼清奇的少年,不知是少根筋还是心大,近日来竟谱写出多篇佳作,正准备寻季摩鸠品鉴一番。没成想王叔自己送上门来。
“王叔寻来的古琴音质古朴醇厚,同我新谱的曲子相得益彰。王叔快快听听,可还有遗漏缺损之处?”狐离牙拿季摩鸠当知音,季摩鸠只剩下糟心。
“启禀赞普,六谷部来事汹汹,河曲城坚持不了多久。依下臣所见,不如向武威求援,总好过坐以待毙。就算割让廓州等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狐离牙没什么主意:“舅父没有消息传回?那就听叔父的好了。”
季摩鸠内伤又重了几分:“臣遵旨。”
可惜,慕容光的伏俟军早就埋伏在乌力牙大军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收割。湟水谷地的归属就看此战,无暇他顾。除了季摩鸠的性命,河曲无任何留恋。
“家主,武威密信。”季摩鸠疯狂敛财背后,是一支精锐暗卫。日渐焦虑的季摩鸠夺过密信,一目十行。“河曲难保,尚里赞回援,六谷部兵分两路来势汹汹。速从密道离开,同尚里赞会和。”
季摩鸠犹豫不决,问手下暗卫:“河曲城还能坚持几日?”
暗卫不太乐观道:“城中粮草不足,军心浮动,六谷部只围不攻,不出五日便能我们困死。”
季摩鸠咬牙:“将府中的金银粮食全都找出来!”
暗卫不解:“ 家主是何意?”要知道季摩鸠可是将钱财看得极重,这般反常,莫不是被吓出了失心疯?
季摩鸠心急催促道:“还不快去!”暗卫不敢再劝,转身跑去库房。
“家主,咱们当初走得匆忙,身边值钱的宝贝不多。也就些丝绸、金器、茶叶还算拿得出手。”
季摩鸠翻看账本:“足够了!将所有金银细软全部装箱,随我去王宫。”
暗卫这才明白:“家主这是要捐材捐物?无需如此,属下们早已备下密道,定能助家主脱险。”
季摩鸠拒绝:“郭清晏言而有信,我更要自食其力。只知趋利避害,如何能执掌大权,岂不沦为狐离牙之流!”
河曲城被围困的第十日,王叔季摩鸠携全部身家前往王宫,恳请赞普开仓放粮、百官贵族捐献家财,用以度过此次危机。
嘉良夷贵族的老传统,奴隶不算人,没了就没了。有人支支吾吾,有人闭门不见,只有季摩鸠为河曲的存亡奔走。
乌力牙困在廓州战场,反倒是远征凉州的尚里赞突出重围,犹如开挂般回到河曲。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河曲城破,赞普狐离牙的尸首被挂在城头。
据说城破当日,王叔季摩鸠愿献上河曲多年经营,只求六谷部大军高抬贵手,饶城中百姓一命。而本该稳定军心的赞普,则在城中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