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人群便不见了,但这番话却掀起了波澜。昨日祭祀之事还历历在目,纵使有人没去,也从他人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对谢姮便存了几分不满。
仗着眼下人多,谢姮又不可能把他们都抓起来,有人便小声议论着:“她这样不就是败坏我们将军的声望吗?”
“要我说什么世家女啊,根本配不上我们将军”一个神色愤愤不平的女子嘀咕着,被她娘掐了一把,拉着回家了。
谢姮充耳不闻,她打量着妇人脸色流脓的暗疮,勾起嘴角:“你说是用了我铺子的胭脂便成这样的?”
妇人在这眼神的威慑下一时失语,明明很漂亮的眼睛,却像深渊吞噬人一般。寻常妇人哪懂这便是不怒自威的气势呢。
她只想着儿子的前途,咬咬牙道:“千真万确,我上个月来买的,哪知用几次就变这样了。”说着,语气变得惶恐起来,还跪了下来:“夫人就行行好,给点医药钱让我治治脸就成。”
一站一跪,这模样,活脱脱就是谢姮仗势欺人,欺压百姓。周围的人闻言更是愤怒起来,如果不是还畏惧持刀的侍卫,可能早就起冲突了。
谢姮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也没让人起来,只淡淡说道:“你脸上的疮,短短一个月可形不成。一般来说,刚生的疮都会比较鲜红,你脸上的怕是陈年暗疮了。”
妇人一愣,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来。她本就是个无知的,要她耍赖撒泼卖惨,那是手到擒来。辩驳,她一点也不在行啊。
谢姮踱步到馥香阁的牌匾之下,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不知所措的妇人身上:“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没有证据便到门前大闹,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众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这妇人手中就拿着个胭脂盒,又没有其他证据,这难道不是构陷吗?于是纷纷转变了口风,指责起地上的妇人来。
谢姮三言两语便平息了这场闹剧,很快就有一列官兵出现,向谢姮行了礼,说要带走闹事的妇人。
“来得真是及时”谢姮意味深长地看了领头的官兵一眼。那人讪讪一笑,直道自己巡逻不利,回去请罚。
见无热闹可看,人群也就渐渐散去了。谢姮安抚了一下店铺掌柜,便也回府用午膳了。
冬堇在一旁给谢姮盛了碗乌鸡汤,满心欢喜地说道:“这下幕后之人该气死了吧,夫人可揭穿了他的阴谋。夫人,你竟然知道那妇人脸上的暗疮有多久了,可真厉害。”
谢姮放下筷子,喝了口汤,才说道“我又不是郎中,我怎么知道?只是诈她而已。何况,虽然那妇人没有成功,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秋鹭神色难得郑重:“只怕他们下一步就要开始造势了,夫人可有对策?”
冬堇不解地抿抿嘴,神色有几分郁躁:“怎么夫人和秋鹭说的,我都听不明白呢?你们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自然是陈实良,陈刺史了”秋鹭怕冬堇不知道情况,万一误了事,只好掰碎了将给她听:“你仔细想想,那位妇人明知馥香阁是夫人开的还来闹事是为何?她身后定有人保她,许她无事。她最后是不是被衙府带走了?”
冬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紧接着追问:“那夫人为何说他目的达到了呢?明明就失败了。”
秋鹭神色一黯,缄默不言。
谢姮净手后,拿帕子擦了擦,轻轻地点了点冬堇脑袋:“凡事想长远一点,陈实良根本就没想过这个拙劣的计谋能把我怎样。他只是想借着此事,做文章罢了。”
昨日祭祀出事,今日自家店铺有人闹事,可不就是别人眼里的灾星吗?
他们可不管是不是谢姮的过错,跟着骂就对了。陈实良的目的就是这个,以往谢姮几乎不露于人前,幽州百姓对她的了解仅仅停留在魏宴安夫人的印象上。
而如今,人言可畏。哪怕是最下层的平民,他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够淹死人。
入了九月,天上的太阳总算收敛了些,不似七八月那般炎热。可幽州城的氛围却越加萧条,陈实良甚至下令官兵城门,不让灾民再入城来。
街上空空荡荡,罕有行人,许多铺子也都歇业,特别是酒楼和糕点铺等卖吃食的,更是一家也无。
巍峨的城墙外,密密麻麻聚集着不少灾民,他们或站或坐,无事就望着城门,眼里含着期盼。晚上就躺在冷硬的地上凑合着睡,饿了就吃自己带的馕饼和干粮。
如果没吃的或是吃完了,就只能去找草根和树皮吃。也有人看着别人手上的吃食,眼红得直接动手去抢,被抢的当然不愿意给,两人便扭打在一块。
若是不小心打死了人,尸体就摆在那,也没人管。久而久之,就开始发臭,围绕着小而多的蝇虫。
这时,他们便会离那个地方远远的,然后继续盯着城门,眼含期盼。
而在他们身后,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寸草不生,甚至连接村落的河流也都干涸了不少,露出了狭窄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