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长身体不够吃。
倪虹对她的态度永远不好,最初还有力气发火,到后面累了,连看都懒得看王阿姨一眼,回家径直进门,对方说什么都只当是耳旁风,不予理会半分。
近大半个月,一直维持着王阿姨送饭菜,默默站在门外,等她们吃完,许年年把洗干净的饭盒还回去后,道谢离开的循环过程。
每天定时定点,那天路过快餐店门口,老板都说笑般语气问她们怎么最近不来了,是不是吃腻了菜式。
但其实她们只是习惯了,习惯回去之后有人送饭菜。
习惯这个东西很可怕,一旦习惯,那么当事情偏离自认永恒不变的预期时,各种负面情绪便会控制不住的接壤而来。
今天是周六,下午提前结束补习让学生回家拿生活费的日子。
大暴雨呼啸侵蚀着怀江大片区域,许年年值日在擦黑板,回身换水洗抹布时,瞧见倪虹快手快脚地拖地,与平日慢吞吞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倪虹今天好像特别想早点回去。
想了想,除了外面漫天大雨,许年年只能找到一个原因——
王阿姨昨天离开前说今天会给倪虹做她最喜欢的糖醋鱼。
肩膀处被斜刮风雨淋湿,三层楼梯倪虹跑得飞快,许年年还在甩伞上的水分,她已经一个迈步冲到拐角处。
却又刻意在二楼快到三楼的拐角等许年年,鞋带拆了系,系了又拆。
门前没人。
倪虹僵在原地,许年年安慰她,“今天雨这么大,阿姨可能是堵在路上了。”
“我没等她!”
嘴硬地说着不在乎,许年年换了干燥校服,把湿衣服随意搓了搓,挂在阳台晾晒,转眸见倪虹还坐塑料椅子上一动不动,看似是在划动手机玩,实则半天眼睛没转动一下。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倪虹突然站起来,就着湿衣服去楼下快餐店买了两份饭菜。
吃的速度极快,狼吞虎咽的,总是让许年年帮她再倒点醋汁。
醋喝多了,给她辣着了,一顿饭下来,她眼眶又红又肿,偏偏许年年没见她流一滴眼泪,只是新换的校服,肩膀附近又湿了。
未曾得到过,和得到了又失去,究竟哪个更痛彻心扉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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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年年刚和倪虹互帮吹干发丝,倪虹便换下睡衣,要去楼下买两瓶可乐,说不喝她等下没法集中精力学习。
一整天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许年年想她或许是想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没有多加阻拦,只是温柔将她已经长到肩膀下好一截的头发扎起,整理一下,不会太过凌乱。
乌云遮住月色,空气闷闷的,明天是个雨天概率大大增加。
阳台上几盆好养活的多肉被淹了根,许年年就着旁边人家的灯光在不停倒花盆底水。
出租屋前方道路宽阔,又有路灯,便利店就在五六个路灯前,许年年往下看,瞄见倪虹已经在下长台阶,很快便能到便利店。
脚步懒懒,低着头满腹心事,即便说再多遍不在乎,心里真实的想法却不会骗人。
快到便利店门口,倪虹脚步猛地顿住了,脸朝着许年年看不见的左边墙拐角处,张嘴低声喃喃说了句什么,消散于空气内。
长裙是会显得优雅大方,可长袖长裙,一直穿不换风格,且除手,一点脖颈外半分肌肤不露,那就似乎有点问题了。
早就听说后面再嫁的有钱男人有家暴倾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许年年高处视野里,王阿姨慢慢靠近静止不动站在原地的倪虹,长袖长裙把能遮的地方全遮住,慢慢走只是为了掩盖一瘸一拐。
装饭盒帆布袋子往前一递,王阿姨微微低着头,语气轻轻:“对不起啊妮妮,妈妈今天来晚了,你们要不要吃一餐宵夜?对不起啊……”
以为低着头就看不见她颧骨的青紫,殊不知在倪虹的视角看,完全暴露。
瞳孔颤了颤,倪虹立马扭过头去看便利店亮亮的招牌,也不去接袋子,只问:“你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不要紧。”
对于这个不像样的理由,倪虹连嗤笑都笑不出来,一把夺过帆布袋,拽着王阿姨到风干的台阶旁坐下,勒令不许动,找熟识的便利店老板借了一瓶药酒,飞速跑回。
上药时候肯定很疼,王阿姨忍住,只不时抖抖身子咬唇不出声,倪虹表情不耐烦,手下动作却愈发轻了。
倪虹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没有原谅,她也不可能原谅。
她只是……只是觉得母亲比父亲那个王八蛋好一点,没有拖欠过生活费,偶尔还会给多,虽不常联系,但一年到头也会打个四五次电话,即便不是被自己提前挂断就是不接。
人的一生由无数选择组成,每时每刻,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次选择。
它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