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仍旧薄,不多时便发红一片。
穿堂风吹进屋里,水晶灯边缘装饰晃荡,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烹饪时的细微声响。
-
今晚原本是四菜一汤,周沉嘴上说着不给徐浪多加菜,实则最后摆到餐桌上的,有六菜一汤。
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原因,比起长长可放烛台鲜花的长方形餐桌,他们都更喜欢圆桌。
围绕一圈坐,哪怕不多言,只夹菜时眼神碰撞,家的感觉,瞬间便涌上心头。
不由让人想起,埋藏在记忆尘土下不知名的一天,正午阳光透过树缝洒在脸上,五人吵吵闹闹出校门,到六嫂汤面馆吃午饭。
大装修,六嫂换了桌子,一边是方的一边是圆的,老客人都习惯坐在旧的方桌子那边。
他们也不例外,坐下没多久,就有刚进来的人过来想跟他们换位置。
态度很嚣张,几度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六嫂拉着他们,恳求他们帮帮忙,让一下位置以后都给他们打折,说这几个是这一片有名的地头蛇,他们打了架不要紧,她还要在这里做生意,不好得罪。
于是五人换到圆桌那边,上牛肉面后吃了一阵,一大片白墙皮突然裂开,直接砸下到刚刚方桌旁边,砸进地头蛇的面碗里,白色墙皮悠悠飘在汤汁上,他们吸入粉尘呛咳得不行。
六嫂连连道歉,那群人也没法再多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离开时还在咳,吃一嘴灰 ,看样子难受得不行。
好在他们换到圆桌这边来了,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记得那时候,五个人都在笑,但坐左手边那个笑得最大声,记得……是谁来着?
“哎,行,老周懂事了,会给我上筷子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哈哈!”
被递到面前的木筷打断思绪,徐浪欠揍一笑,满脸慈父被安抚到内心的表情。
受周沉一击白眼毫不委屈。
徐浪老不客气的直接夹菜吃,刚吃进去一口红烧狮子头,惊为天人般尾音拉长嗯了一下,又不停夹其他菜试。
“老周你可以啊!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些年是不是一直自己做饭吃来着?”
“嗯?怎么三副碗筷?还有谁要来?你干嘛隔着位置坐,我身上有味道?还是我能吃了你不成?坐我旁边来啊!”
周沉和徐浪中间隔了一个椅子,并往正对椅子的桌面上摆了一副碗筷,才坐下。
“没人要来,就这么坐,和以前一样。”
“以前?……以前?”咀嚼渐渐变慢了,复苏的记忆让徐浪很久都难咽下一口饭,他定定看着周沉。
周沉不自己开吃,反而开始往那空碗里夹菜,几乎快要堆到放不下。
特地洗了个碗拿出来,装鸡汤后吹吹,放在堆满菜的碗斜上一点,好似这样方便人拿到一点一样。
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本应落在徐浪侧脸上的视线停到半空。
徐浪不知他在看什么,这把椅子上空空荡荡,分明没有人。
“老……老周……你能不能说说清楚,我……我不理解,我有点不懂。”
向来脱口而出且多话的徐浪一时之间竟有些结巴,尤其是又见周沉莫名其妙冲空气说了句“快吃等下会凉”后,更是眼睛来回扫视,心生慌乱。
他小心翼翼偏头,“谁在这里?”
周沉说不出的平静,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辣味冲上鼻腔,低头往嘴里塞了口饭,淡淡道:“年年。”
“……谁?!”猛地拔高音量,徐浪紧紧捏着筷子,激动之际甩飞一根出去,掉在柔软地毯上没发出动响。
周沉起身给他捡回来,像是终于有了可以倾诉事情来龙去脉的对象,眼底泛起笑意,眉眼嘴角很快便扬起弧度。
“年年回来了,她就在我身边。”
数不清的细枝末节,周沉将所有他认定是许年年回来的原因给徐浪通通讲了个遍,笑容越阔越大,说到高兴的地方,竟控制不住笑出声音来。
“我就知道,她会回来的!徐浪,你知道吗?年年见到你的时候肯定很高兴,她肯定有笑,然后在你身边絮絮叨叨。她最爱盯着你那头黄发看,她说像金毛狮王。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模样,她肯定会觉得很亲切,你刚刚夹了一个卤鸡腿,那是年年最喜欢的,她肯定在说你,想让你少吃给她留点……”
有那么一刹那,徐浪感受到了平时他和人念叨的时候,别人是种什么感觉。
这近二十分钟内,偌大的屋内只余一人的声声入耳,周沉抢了他的特质,他反倒成了少言寡语的周沉。
终于,徐浪难掩眸中的震惊和不忍,以及埋在很深处隐隐约约的怜悯,他稳了稳轻颤着的身体,慢慢吸了一口气,开口打断周沉的话,“这里,只有我和你。”
空气流淌着夜的寂静,一旦少了细微的声响,孤寂感便会如洪水猛兽,张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