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送豆浆。”
“谢谢你啊老板,你好人有好报!”
自认为做了件好人好事的老板一笑,“不值一提,捎带手的事儿,我们都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那,坏人呢?恶报就这么,结束了?这便可以,重新正常生活了?
黄文勇迈步,躲在电线杆后的周沉也跟着一起往前走。
从平静无波到暗潮汹涌,周沉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黄文勇背影。
从牙缝里挤出话,浓烈的恨意铺天盖地,“你也配。”
凭什么杀人者能心安理得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接受他人的祝福,感受他人的善意。
受他所迫害的亡者,仿佛不存在过一般,他竟能如此丝毫不愧疚地活着。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周沉真是恨啊,他突然觉得犯恶心,觉得不该留黄文勇到今天。
憎恶这个世界,憎恶自己。
早在狱中,让黄文勇同狱寝,一根一根生生拧断的,不该是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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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拐角处放杂物或锁单车的地方,被房东便宜租给了黄文勇,蚊子再小也是肉。
塑料瓶易拉罐堆积好几大袋子,看来没当杂工的时间,黄文勇也没闲着。
地上两大张纸皮铺开,躺下就睡。
地方很窄,腿伸不直,只能蜷缩着。
这栋出租房连大门都没有,任何人走路从旁路过,或是楼上住户走楼梯下来,都能轻易看见黄文勇。
没有任何值钱东西,冷风一吹衣服单薄身子一抖一抖,看起来凄惨得要死。
周沉面无表情,罪孽缠身的人再可怜,他也无法原谅。
有人下楼来,感应灯刚亮,看见黄文勇吓了一跳,他畏畏缩缩后挪身子,连连抱歉,那一对新搬来的夫妻便也没再说什么。
来了车,农村小学要重建早放假,他们接从老家来的一对儿女来大城市里玩。
然而这对夫妻除了容易受到惊吓,也还有其他的毛病。
重男轻女。
家里亲戚把俩孩子送来,他们不先感谢寒暄,反倒冲过去拉开门,对着五岁小儿子又亲又抱,高兴得不行。
十岁大女儿被完全无视,抱着磨损严重的脏污粉书包下车,站到一旁,目露羡慕。
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了个简易藤编镂空花球,挤到身旁,手一递,“爸爸妈妈,我也有自己做东西,这是我……”
话没说完,父亲随手挥开,打飞出去,头也没回道:“上一边去,别吵吵。”
女孩眼眶瞬间红了。
弟弟拿她的口粮大饼乱涂乱画害她没吃饱,却能因那毫无规律的线条受表扬,而自己努力的展现,被当做无意义的烦人精。
委屈着,低着头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只手,颤巍巍将藤球递到她面前。
手抓着墙,血液从指尖处往手腕下滑,周沉恍若未觉,力道不收反紧。
他眼睛越睁越大,视野却愈发模糊。胸口那团火焰烧得他根本喘不上气,张大嘴喘息,却好像周围空气都被抽走。
异化丛生,压抑到极限的野性触底反弹,滔天的恨意不甘憋闷破壁而出。
白亮车灯直直照耀到的区域,黄文勇蹲着身子把藤球递还给女孩,笑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别哭了,哭肿眼睛不好看。”
宛如邻居家可靠的父亲,一个走在大街上会被绝口称赞的,好人。
许年年的死,就像一场玩笑。
挣扎的绝望血痕,至今还刻在周沉脑海里,葬送了从前,持续折磨着他后半生。
而罪魁祸首却充当着使者,笑容满面受了女孩破涕,甜甜一声:
“谢谢叔叔,叔叔是个大好人!”
沐浴在白光下,笑容可亲可敬,全然找不见曾经的污浊丑恶。
鲜花还是刀尖,亲切还是狰狞,沐浴光芒还是阴藏巷角,轻声细语微笑,还是——
见人崩溃求饶时,更兴奋龌龊,扭曲疯狂听到惨叫后,丑陋不堪地向上勾唇。
周沉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地狱的恶魔,披着神明的皮囊!
“你不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也不配有!!!”唇色血染,极端的抑制令周沉身子不停战栗,突然而至的干呕,紧接着被撕心裂肺的咳嗽取代,跌跌撞撞远离城中村。
月亮太亮了,亮得刺眼。
偏偏这时还有醉汉前来骚扰,说着些不知所谓的话,似乎醉到快瞎竟把周沉看成女生。
抬手,一推,手重新插回兜。
周沉脚步未有一刻停驻,醉汉落入臭水沟中,挣扎好多下臭气熏天坐起,破口大骂。
然而他该庆幸,臭水沟不深。
这条街周沉从未来过,他也不知道深度多少,会不会淹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