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睨了她眼,冷声道:“祖母应当比我清楚。”
他猜想这场无妄之灾定有她的手笔,只是她为何这般做,委实令他不解。
顾老夫人轻言浅笑道:“既如此看来汀兰院得好好修缮一番,明日再寻工匠来,这几日你就委屈些暂时住到潇湘苑。”
顾砚下意识道:“我可以搬去同阿姐一个院…”
“六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堂,胭脂虽然相较普通的女子稍显不足,但她终究已经长大,不再是稚儿,而且若传出去,你让你阿姐如何做人!”顾老夫人斥声打断他的话,“你就如此心狠想让你阿姐再受委屈?”
顾砚身子一凛,顿觉无言他默默攥紧拳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就这样定下吧,唐妈妈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来,拿些少爷的细软马上搬到潇湘苑。”顾老夫人指使着来往的小厮,吩咐完便带着唐妈妈回了桂院。
唐妈妈扶着顾老夫人坐下,温声道:“ 有老夫人您推波助澜,想必他们夫妻二人能得圆满,兴许过不了多久,您能抱上重孙呢。”
顾老夫人垂眼,摩挲着缠绕手心的佛珠,“若他们终得圆满,也不须我绸缪那么久,不过基今日今日虽不敢忤逆我这个祖母,想来他也是不忿的,那股子倔强的脾气不知道像了谁。”
唐妈妈笑了笑,端起煮好的补汤,推到她跟前,“还不是随了老夫人您,您在闺阁时闹出的那些事,话本子可有的写呢。”
顾老夫人嗔她一眼,“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嘴,总是哄我高兴。”
唐妈妈弯下身,替她捏了捏肩,“奴婢哪里是哄您,奴婢是实话实说。”
顾老夫人身子松快不少,她喟叹道:“了却一桩心事倒也还成,只是不知道阿砚那性子,能不能在潇湘苑待得住。”
那孩子娇惯坏了,自小受不得丁点苦头,如今伤了两条腿,脾气是愈发的怪戾,但他既然已经成了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
*
几日未踏足潇湘苑这里一改往日荒颓,小院里种满了嫩绿的新叶,还有被栅栏围起来的正在闲庭漫步的小鸡。
顾砚竟看得挪不开眼,连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也忘却。
商陆站在他身后满脸困顿,“这……”
好好的院子,怎么成了平民百姓散养鸡鸭的地方了,连那棵桂花树下也种满了嫩绿的菜叶。
沈念慈孑然立着怀中捧着一把桂花枝,杏眸一瞥瞧见他俨然怔了怔,但很快恢复平淡的神色。
女郎抱紧桂花枝温吞地走向他,莲步挪动间簌簌桂花拂风落下,顾砚有刹那间的失神,只觉得眼前人好似坠入凡尘的桂花仙子。
“二少爷,您有什么事么?”沈念慈抱住桂花枝,小心翼翼的问他,漆黑的夜里男人冒然前来,俨然是有大事发生。
顾砚倏地回神,沉声道:“祖母吩咐,从今日起我要搬到这潇湘苑。”
沈念慈脸色煞白,忙摇头:“不,不行。”
顾砚清隽的面庞也灰了下来,“你是何意。”
放任她不管这几日,她倒是嚣张起来,连他的话也敢不听还得寸进尺。
沈念慈放轻声音,嗫嚅道:“这里只有一间主屋,一间偏房……”
她知道因为他如今双腿不便,汀兰院门外的门槛早就被尽数砍断,还重新铺了值千金的砖石,就连廊角细微的几处台阶也被铲平铺成畅通无阻的小路。
还有院落里其他阻碍他前行的屏障陈设也都撤了,所有东西只紧着他方便,而潇湘苑是顾家最偏僻的院落,许久没有人住过。
若非沈念慈被赶到这里,恐怕这间废弃的院落一辈子也无人问津,现在顾砚突然要搬过来,一时也没地方安置。
商陆眼巴巴的望着她,叹声道:“少爷的屋子被大火烧没了,他现在没处去,如若连少夫人都不愿收留他,他真的没处去了。”
沈念慈连连摆手,“这不合适。”
虽说她大可以同织雪一间屋子,但顾砚的身份到底是金贵的少爷,他怕是睡不惯这样简陋的屋子。
商陆失落的垂下眼,闷声道:“也是,少爷之前那么折辱过您,您哪愿意留他。”
身形高大的男人说得委屈极了,沈念慈又心软,纵使做出这个决定辛苦的可能是她,但她眼下没有将顾砚往外推的理由。
“好,那就容请二少爷将就几日了。”
圆月宛若硕大的银玉盘,镶嵌在似泼墨般的苍穹之上,倾洒的月光又似的鲛纱轻柔地笼映檐角砖瓦。
沈念慈穿着单薄的亵衣于廊下踱步,秋风微凉,这时节早与晚相差甚远,半刻过后她有些待不住转身回屋,走到一半迎面就看到出来寻她的织雪。
织雪站在廊外四处张望,瞥见她疾步跑过来,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更深露重的,娘子跑出来做什么?仔细伤了身子。”
沈念慈垂下羽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