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慈放下承盘,端起桂花羹摆到长案,“父亲难得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家主君似乎从不出现在汀兰院,难得一次还是上次汀兰院重新修缮后摆的宴席,不过那日还闹出不少的事。
顾砚没有应声,而是拉她入怀将她抱到腿上,轻靠在她的肩头嗅着她衣襟处的桂花香,他问道:“今日又去桂院了?”
沈念慈颔首,扯了扯他的宽袖,嗫嚅道:“桂院的桂花都快凋零了,我便捡了些好的做了桂花羹,你尝尝。”
顾砚紧紧抱着她的腰,闭着眼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静下心,压抑住胸膛起伏的情绪。
沈念慈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伸了伸脖子脸颊轻蹭他冰冷的侧颜,她温声道:“你不饿么?”
顾砚摇头,声音闷闷道:“我似乎从未和你提起过我的生母。”
有关他娘亲的事,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过,除了身边的商陆,他絮絮说着当年发生的事。
虽然那时他尚在襁褓,有些事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可当他见到自己的阿姐,还有那一封久未拆读的信,他才明白那时发生了什么。
“你说可笑么,他明明也是我的父亲,却纵容姬妾害死了舍命生我的娘亲。”顾砚的声音很轻,叙述着往事眼底却没有波澜,眼眸平静的像死水,“如果当年娘亲没有难产,或许我也会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有时很羡慕自己的阿姐,娘亲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孩童,记着娘亲最美好最温柔的样子,但这却是他的心魔。
不止一次他觉得是因为他才害的娘亲难产而亡,他恨自己的无用,更恨他生身父亲。
为了摆脱顾家,他韬光养晦一步步地考取功名,即将到天子脚下入仕,时却被人陷害,硬生生的被迫压制在扬州城拘于一隅还废了一双腿。
当他坠马后清醒过来,所有的一切化为烟云,他不是没有找过凶手,可想到那人由他的父亲护着,他根本无力惩治恶人。
忽得一滴温热的水珠滑落到他的手背,他却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怀中女郎的泪水。
指腹轻柔地拂去女郎眼角的水泽,他轻声道:“哭什么,与你相比我过得实在舒心,而你却被磋磨那么多年。”
沈念慈抬眸深深的望着他的眉眼,瞧见他眼下不知何时落了几滴泪,想了想投桃报李伸手也拂了他的泪。
女郎软柔的手裹挟着淡淡的桂花香,抚平他焦躁的心绪,他一把握紧她的手,“你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婚契上的名字也只会是沈念慈。”
沈念慈垂眸方才顾砚的话字字泣血,她心疼身后的男人,但当他提起婚契的事,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事,容后再说吧。”
她深谙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光彩,明面上她是沈家的姑娘,可他们从未真正的相信她的身份,直到现在他们还怀疑她进入沈家的目的不纯。
顾砚皱眉,明白她的心结,他没有戳破而是搂着她,低声道:“我会等着你。”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扬州城内逐渐开始传扬起沈家替嫁的事,这事原也不打紧,只不过是有几个不知情的人胡乱谣传的,抓起来责罚一顿便是,可事态忽然愈演愈烈。
渐渐的有人说,沈家找来替嫁的姑娘,是安宁村的村妇曾与人私通,还生下孽种。
眼瞅着茶馆的说书人都开始胡诌话本子。
顾老夫人掷了手中茶碗,碎瓷片散了一地,她怒拍桌案起身,“他们沈家疯了不成,偏要把我们顾家搅乱,果真是祸害。”
若非当年沈家对她们有恩,她也不会如此手下留情,以至于留了祸患在身边。
念及此她道:“去把柳氏带来,我倒要问问她看,她是存了什么心,非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置于死地。”
唐妈妈应了忙去唤女使到沈家通传,并套马车将沈夫人接来顾府。
沈家不复往昔,柳氏身穿的常服也是普通人家的素衣,她迈过门槛素色裙幅宛如孝服。
柳氏面容憔悴,恹恹地坐到顾老夫人右侧,直言道:“老夫人唤我来所谓何事?”
她觑了眼花厅内的人,当即明白顾老夫人的意图。
顾老夫人淡然道:“听说你觉得念慈不是沈家的孩子,既如此我就让柳氏过来认一认,还有当年接生的稳婆,想来她们更清楚当日发生了什么。”
说罢唐妈妈就带着一个人走进花厅。
房稳婆怯怯的抬眼,看了眼众人,她有些惶恐可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日沈家夫人生产,有人给了我一笔银钱,说要我调换她的孩子,然后我就那么做了,但我以性命发誓,如今的顾家二少夫人是沈家夫人亲生的女儿,你们若不信大可以滴血验亲。”
柳氏听着她信誓旦旦的话,不屑一顾道:“这种谎话你说一遍就够了,我不想在听第二遍。”
她似乎笃定沈慕楹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她抚育了十多年的孩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