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另一栋洋房之后,林意之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仿佛又回到了在国外读书的自由时光。
林意之甚至打算在二楼的空房间里搭个简单的摄影棚,之前住檀公馆的时候她就想,假如以后搬出去,她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独立的影棚,这样如果她临时有什么新想法,自己在家就能拍。
当然要提前和赵以鸿商量,毕竟这样的话宅子里要常出入外面的人,他或许会介意。
可他当初也说了,协议婚姻期间,她的要求,他会尽力满足。
庭院里寂静,林意之穿着浴袍靠坐在露台上,纤细修长的腿搭在栏杆上一晃一晃。
她惬意吹着风,肩头乌黑顺滑的发丝还有些潮湿,在夜色之中轻轻飘着,一旁桌几上摆着个高脚杯,里面的梦玫瑰干红葡萄酒被风吹皱涟漪。
城市的天空没有星子,只有一弯极淡的月悬在天边,树叶斑驳细碎的影子在地上晃着,偶有鸟鸣,更显得夜宁静深邃。
林意之抿了一口红酒,继续在手机上敲字:【而且辞职是件大事,先进材料并不好进,如果你现在辞掉实习,后面再想进其他杂志社都难,要想清楚】
听方灵的描述,倒是让林意之想起来在国外读书时听说过的热衷于PUA学生的变态导师,学术能力是不错,可对待学生毫不留情,打着为学生好的旗号,实际上平时除了压榨就是打击。
怎么方灵人看着挺聪明,眼光却这么不挑。
想到这里,林意之忍不住又多说一句:【你找的这个教授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对吧,这种导师更要慎重,总之你考虑好再做决定】
时候不早,林意之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想起搭摄影棚的事情,她趿拉上雪白的毛绒拖鞋,起身打开卧室门,穿过走廊走到最里面的空房间里,拿出手机简单拍了几张照片。
这栋洋房和赵以鸿住的那栋相比,面积小了一些,但基本布局和设计风格类似,二楼除了主卧就是这个房间面积大,打扫过后旧家具都已经被处理,只剩下靠墙的一个大红木书柜还保留着。
如果到时候赵以鸿对在这里搭棚没意见,她可以把照片发给认识的设计师先看看。
红木书柜体积大,里面却没放任何东西,隔着玻璃橱看里面都是空的,林意之蹲身打开下面的柜门,内部也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有带着陈旧感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
洋房清扫打理这事是赵以鸿请人做的,果真做的彻底,她搬进来时候,一切都布置停当,连角落里都纤尘不染。
准备离开时,林意之抬头发现书柜顶部露出泛黄发旧的纸张一角,她手扶着书柜踮起脚,指尖捏住纸页边角一抽——
文件袋、纸张和许多小物件混杂着陈年灰尘纷纷扬扬从上方落下,猝不及防从林意之周身飘过,打在她身上,像毫无预兆的雪崩降临,她整个人懵住,下意识闭上眼睛抱头蹲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什么呀。”
她皱着眉,一脸嫌弃抬手轻拍头发和身体,有些无措地愣了许久,随手拿起地上的一页纸扫了眼。
纸张虽有些年头,可质感却好,上面印着国立北京大学的校徽,细细的红格线格外雅致,其上的钢笔字迹清秀隽逸,乍看像是女子字迹——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落款“沾衣雨”。
这泛旧的纸张、清细的笔迹,加上周遭混着书页味的灰尘气息,恍然间像是在林意之面前拉开了一个时光的漩涡,她整个人都不防跌入那个浪漫又血淋淋的旧时代里去。
林意之心也被笼罩了层时光的旧尘似的,许多情绪朦胧又模糊,惹得她心里没来由的酸楚。
她将这张纸收好,又俯身捡起另一张去看。
“你说今夜美琪大戏院外的朦胧斜雨有特别的美
可我只怨自己害你淋雨
眼睛片也模糊,看不清你
书生无用”
一样的国立北京大学信纸,一样的“沾衣雨”落款。
林意之心里空落落的,她想知道这位“沾衣雨”是谁,原本以为如此字迹该是女子所写,可现在看来,该是一位男子所写。
虽不知道他和所书对象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可这一句“书生无用”,却让林意之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位苦恋心仪对象又自卑无门低到尘埃的斯文君子形象。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该是“沾衣雨”的出处所在。
满地泛黄纸页,林意之又捡起一张。
“乖龙儿,心肝
一日不见,如隔三生
你的演出果真风华绝代
前天在伊丽莎白体育馆是
昨晚在我的梦里亦如此”
——落款“沾衣雨”。
文字果真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