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鸿的房间陈设一如既往简约到极致,就连立柜里的书都被清理一空,只摆着一支麦卡伦和两个江户切子水晶玻璃杯。
林意之手里提着保温盒,推门走进去。
“赵教授,你身体好点了吗?”林意之弯起眼睛甜甜笑着,“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临时有急事才离开,没能等您手术结束。”
总归这次是她有求于人,她也不介意能屈能伸些。
赵以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请坐。”
又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声音不咸不淡,“阿铢同我讲了。”
她正想着阿铢那个闷葫芦能跟赵以鸿说什么,只听他继续开口:“想来是林小姐要买的东西春申没有,才大半夜冒着大雪也要去买,能理解。”
林意之:“......”这人还挺会阴阳怪气。
“我那是——”林意之欲解释,却又觉得自己说不清,索性反咬一口:“赵教授要是介意我刷了您的卡,我可以把那天用掉的钱转给您。”
“不必。”赵以鸿理理袖口,瞥了眼林意之膝盖上放着的浅灰色保温盒,“你今天有事找我?”
她今天穿得偏职业,奶白色雪纺衬衫搭配黑色铅笔裙,原本穿了浅驼色毛呢大衣,洋房有暖气,就脱在了卧室,脚上踩着厚底白绒拖鞋,隔着细腻的薄丝袜,脚踝纤细又修长。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林意之上前一步,俯身将鸡汤搁在赵以鸿床头,“就是想着你受伤了,所以给你送点鸡汤,补一补身体。”
“我不知道你还会炖鸡汤。”赵以鸿饶有兴趣。
林意之倒也不是不会,只是她哪有时间炖鸡汤,都是让景园大厨做好了给她送过来的。
“谁做的不重要,”她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要不要尝尝合不合口味。”
“先放着吧。”
赵以鸿别过脸朝窗外看过去,他说话没什么情绪,就那么淡淡的,林意之也猜不透他的意思。
“我还有一件事。”林意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赵以鸿转过脸来看她,才开始说。
“赵教授知道的,我在《先进材料》工作,马上年底,我们也在讨论最后一期的封面文章是跟哪位教授约稿,我当时就强烈推荐了您。”
赵以鸿好整以暇,看着林意之。
见他没表态拒绝,林意之面带微笑,继续说。
“我主要有两个方面的考虑。一个是您的学术造诣有目共睹,这一点我也不必多说;另外就是您是博后刚出站就回来为国家做贡献的,这种情怀就令人感动。我们杂志社作为中文期刊,能发展到今天也是不容易,如果您愿意把您的成果发表在我们期刊,我相信是能有互相成就的效果的。”
林意之没提《先进材料》是程院士创刊的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赵以鸿心知肚明,她就这么说出来,反而有种要挟他的嫌疑。
“你来,就是因为这件事?”赵以鸿视线扫过那盒鸡汤,唇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当然不是,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想来看看你,”林意之拿捏着语气,可心里慌,说出来的话也不免有些乱,“毕竟——”
“毕竟什么?”
赵以鸿狭长的眼睛看着林意之,声音低沉,又带着探究,仿佛能一秒透射她的心。
“毕竟你也说了啊,我们现在是、是朋友,”林意之点点头,“对,朋友的话难道不该互相关心一下的吗。”
赵以鸿半信半疑看着她,点点头。
“所以,”林意之试探着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意之。”赵以鸿手撑着床靠背,缓缓坐起来,两人距离一点一点拉近,直到她看得清楚他左眼眼尾的那颗痣。
赵以鸿身上有浅浅的药水气味,混着沉郁的乌木气息袭来,林意之不自觉脊背挺直,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有些心虚,轻轻眨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思绪几乎要陷入空白时,赵以鸿的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不是只有有求于我时才来找我?”
这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弄——他分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来意,知道她有求于他,却故意不紧不慢吊着她,就是想看她出丑。
林意之“腾”的一下站起身,“赵教授您不同意不直说就好,我能理解。”
说罢正要走,手腕却被一把拉住,林意之心里恼火,用力甩开,却听到身后的男人极沉闷的一声痛苦低吟。
她慌乱回过头,“你怎么了?”
赵以鸿脸色苍白极了,嘴唇也有些发青,林意之看到他额上浮起了一层薄汗,整个人身体都紧绷着,手紧紧按着腹部。
“你、你还好吧?”林意之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我帮你叫医生!”
赵以鸿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极低喘息声,“医生来过,伤口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