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
元日已过,春信将至。
亓王宗韫如期迎娶南宫福晓,毕竟大司马千金出嫁,场面可谓盛大隆重,为这座沉肃萧冷的王城带来久违的热闹。
成亲那日,赵太后盛装以至亲身份临登高堂,看着面前一对璧人,欢喜得合不拢嘴。
唯独宗溯没有露面,整日待在穗心堂闭门不出,命中书谒者依礼制送去王礼。
次月,南宫启雄兑现承诺主动请缨,发兵西南,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时隔多年再次亲征前线,举国上下无不赞其老将持重赤胆忠心。
形势本就严峻,这一仗打得异常艰难。
半年时间前阻后截,楚军紧逼其后魏军且战且退。
谁占上风,立判分晓。
旧问题尚没解决,新问题层出不穷。
先是发配仓离修渠的靖安侯独子袁成德畏罪逃脱,纠集旧势于地方煽风点火,鼓动人心,令原本平静无澜的北境开始跃跃欲试,就连顺利推行的军政也是波折重重。
南宫启雄离京后,刚兼任军政太尉的王一焕旧疾复发突然驾鹤西归。
南楚不遗余力调动祁山关内兵力变本加厉的追击,后防线一撤再撤,先失戍业,向北直击汉水。
楚军攻势强悍,将这几年输给魏人的战损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如此势如破竹,西北危矣。
一鼓作气麾兵北上,无双城势必告急。
众臣高呼大司马回朝,论京都固防、排兵布阵南宫启雄老谋深算绝对当仁不让。
众口铄金,面对一边倒的态势,宗溯顺水推舟决定将其召回。
宗韫因袁成德一事深感自责,早知贻患无穷当初不该存妇人之仁,索性主动请兵平叛。
宗溯拒绝,没说理由,只强调:“若有下次,望你头脑清醒当断则断。”
宗韫追悔莫及。
秋来,祭月节近在眼前。
本以为宫里会像往常节庆一样沉寂,没想到君主提前半月命少府与内侍监张罗。
内侍官请示,除祭月礼仪外可要操办些民间喜闻乐见的活动,而后像报菜名似得提了几个新奇的明目。
宗溯冷声打断,想都没想直接令道:“照前办。”
同前?
内侍官绞尽脑汁想,去岁这时因君主在外征战赵太后没心情最后不了了之,再往前追一年,君王大胜而归,举朝上下弹冠相庆,也是最为盛大的一次。
内侍官心中纳罕,现在日子过得如履薄冰,逢节不庆,就连君王生辰也是凑合,唯独这回不知一时兴起还是有意为之想起过拜月节。
节至那日,宗溯完成祭月仪式,回到甘泉宫先去穗心堂参禅小坐,又去静舍对月独酌,月光如练树影婆娑,偌大的宫殿冷寂一片。
刹那,银花炸裂,璀璨耀目。
滚烫的铁汁翻滚腾空,于一瞬如千万星辰汇聚亮如白昼,心旌摇荡震感于空无虚掷的骊珠,来不及感慨,戛然冷却变成随风散去的灰烬。
孤独,他从不曾有过的感觉,早已潜移默化沁入骨血,如夜深寒露打在苍翠的枝头,将冷洌的气息注入枯荣待时的生命中。
身累,心更疲,原来自认不会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习惯用银盔铁甲掩饰脆弱,摒除一切外力干扰自欺欺人罢了。
实则真正冷血的人,是她。
懂得在沉溺不堕的时候,浅尝辄止置身事外。
战报频传,檄文传遍大街小巷,以她的灵慧,不会不知当下的形势。
太久太久,没有一句慰问,一封信涵,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
可有一丁点想过自己,哪怕是爱莫能助的关怀。
她叮嘱不许寻自己,终是忍不住,暗中命人四处找寻,天高海阔遍寻不见。
他曾想动用鹰卫,后来每日浸身于繁冗的军事中,慢慢释然,想来以如今处境找到她又如何。
与自己面对防不胜防的刀枪剑戟,于血海尸山中无法自拔。
唯一的希冀,好好活着便好。
人与人最微妙的缘分便是恰如其分的相识,彼倡此和的别离。
犹记那个拜月节二人初见,回想当时场景,宗溯哑然失笑。
可惜,那样的夜不会再有。
自古圣贤谁无憾……
曾看过最灿烂的烟火,攀登最高的山峰,经历最刻骨铭心的情爱,以天子之号受万民敬仰,享君王之礼独步天下。
此生,足矣。
他曾想过的结局——
或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后生,或昙花一现大厦倾覆。
当不甘自负化为嗜人心血的暴戾之气,欲望使人变得癫狂偏执。
直到遇她,百炼钢化绕指柔,享受男欢女爱的同时,裂解顿悟——
过去的二十几年,与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