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转手朝庄和初刚才放下礼单的方向摸索过去。
千钟忙将那礼单往他手中递了递。
“千钟,我曾问过你一次,是不是愿意嫁给庄和初,那时我与你说过,他是时时刻刻要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这一回,你也算亲眼见识过了。你那时也与我说,你不想成这门亲事,皆因这亲事乃裕王一手促成,你不想让裕王如愿。但如今看着,这亲事已是庄和初自己的意思了。”
那份始终未曾打开的礼单在梅重九手中一转,朝千钟递来。
“你再想一次,可愿与庄和初成亲吗?”
礼单接到自己手里,千钟才觉着,这薄薄的纸,好像确实很有些分量。
“兄长,这一回,庄大人应该也不是真的想跟我成亲。”千钟小心掂对着手中的分量,“我也没什么凭据,我就是觉着,他好像是遇着什么难处了。”
*
庄和初也没有迎到前厅去,径自去了那离梅重九住处最远的春和斋,将谢恂在前厅晾了足足一刻,才叫人去前面传话,请谢恂到春和斋来。
同谢恂一道来的,还有早些时辰被他叫去谢府问话的三绿。
二人一进门,庄和初的目光就落到了三绿身上。
三绿未到弱冠之年,已随他日久,天天近身侍奉,原以为这少年人什么样子他都见过,可眼前这副样子,他确实从不曾见。
好似被什么吓坏了,三绿一双手在身前紧紧绞搓着,头颈低垂得看不见一点面容,分明穿得也不算单薄,进屋站定下来,还是止不住地通身发抖。
三绿今日从庄府离开时,定不会是这副样子,否则姜浓无论如何都会与他知会一声。
惊吓源自何处,不言自明。
庄和初目光只在三绿身上驻了片刻,就收回到那惊吓的源头上,挥退了送人前来的银柳,也不寒暄一声,便不失恭敬却也毫无热络地道。
“司公有何吩咐?”
庄和初没有让座,谢恂就不坐,负手在屋中打量着,叹声道:“我这把老骨头,在这种天候,就是到御前去请脉,也从没有让我等这么久的时候。我这街上捡的女儿家,门槛还真高啊。”
口气是讽刺的口气,可真让庄和初心头一刺的还不是这口气。
谢恂甚至不惜要杀了千钟来掩盖的那道关系,竟就这样当着三绿的面轻飘飘说了出来。
庄和初不由得朝三绿又一望。
“哦,对了。”看着庄和初目光一动,谢恂好似这才想起身后的人,“我这就要进宫赴宴,顺路,给你送个年礼。”
说着,谢恂一把拽过那战战发抖的人,直往庄和初面前一推。
挺拔精健的少年人像片枯叶一样踉跄着栽过来,庄和初忙伸手欲扶,却不想手才碰到他身上,人就好像受了更大的惊吓,浑身猛地一抖。
不等庄和初将人扶住,人已“咚”地跪下来,连连叩头。
“三绿?”庄和初讶然唤了一声,人还是像听不见似的,只管在那青砖地面上磕得“咚咚”直响。
“三绿!”庄和初蹲下身,硬掰住那簌簌直抖的肩膀,把人强拽起来,才蓦地撞见一张灰白如死的脸。
一双惊惶的眸子里满是恐惧,双唇颤颤翕动,终是未发出丝毫声响。
“怎么了?”庄和初忍着诧异温声问,“我知道你能说话的,别怕,说给我听就好。”
这话如雪片落在冰面上,没在三绿处未掀动分毫波澜,人还是一味惊惧地朝他看着,似是要从他脸上捕捉些什么,到底一声不出,还是谢恂替他开了口。
“他不能说话了。”谢恂噙着一道和善的笑意,徐声道,“我已往他喉咙里灌了沸油,现在他是真的哑了。你就是千刀万剐了他,他也发不出一丝动静。他的耳朵,也刺聋了,你我放心说话就是。”
庄和初愕然一惊,看回仍在满目惊惶朝他望着的人时,才陡然明白,三绿听不到他与谢恂说了些什么,只当谢恂那一推,是把自己交给他发落了。
就连方才晾着谢恂,他该也错会成了是对自己的惩戒。
只怕再迟疑些真要将已受尽折磨的人逼到绝路上,庄和初忙在那战战发抖的双肩上抚了又抚,看着惊惶之下的人似乎是有些懂得他的意思了,又将人好好从地上扶起来,才问向那始作俑者。
“三绿不是为司公办事的吗?司公这是何意?”
“方才不是说了吗?是送你的年礼啊。”谢恂仍弯着那和善的笑,“他背弃于你,在你身边当我的眼线,你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只是碍着我的面子,才不好意思处置他吧。我便以此向你表个态,只要能消解你我之间的误会,你是想慢慢撒气,还是一把来个痛快,都随你。”
说着,谢恂又周全地补道:“第九监有人员折损是常事,如何善后,你也不必费心,就算把人大卸八块扔到街面上去,我也能给你安排妥帖。”
谢恂说话间朝前踱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