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呼气,慢一点,对… …再吸气… … ”
林知霜赶到店里时,中间已然围了一圈人,在兰吉的厉声怒吼下才勉强散开一道缝隙。
林知霜推挤开人,这才看到阿图萨已经面色青紫地瘫坐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口鼻却只发出呼噜呼噜的气道堵塞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哮症发作了,”兰吉双目泛红,嗓音只能勉强维持着冷静,“从来没这么严重过… …”
说话间片刻功夫,林知霜便察觉阿图萨的嘴唇和指甲都发紫,意识也逐渐涣散,知道大事不好,“你抱他去后院开阔的地方,我去请太医… … ”
“来不急了,我骑马送他去太医院。”褚光熙当机立断,他是骑马来的,如今几人身处闹市,也唯有一匹单骑才能迅速冲出市集。
兰吉闻言立马起身,紧紧抱着阿图萨与褚光熙同乘一骑。
太医院位于南城区,这一路褚光熙马鞭抽得飞快,马蹄下飞灰四起,未见其形先闻其声,以至于路人纷纷好奇地抬头来望,只看到一道残影飞速掠过街头。
飞奔的马匹上,兰吉早已顾不得那许多,用突厥语一个劲地叫着阿图萨的名字,让他平缓呼吸,可阿图萨只是抽搐得愈发厉害,脸色青紫,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也越来越弱了。
高耸的藏书阁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甚至能在马匹粗重的鼻息中分辨出高阁檐角风铃的清脆声响——太医院已经近在咫尺。
“吁——”褚光熙长臂一伸,猛得收住缰绳,对着太医院守门的仆从朗声道,“此有哮病急症患者,速去请赵千仪赵太医。”
今日值班的太医院仆从恰好常跟着赵千仪前往突厥人住处,当即认出了兰吉和阿图萨,又见小王子面色绛紫毫无生息,知晓大事不好,赶紧呼号着进院叫人。
褚光熙翻身下马,却见身手同样矫健的兰吉此时却僵坐于马背,只颤巍巍地伸出一指在探阿图萨的鼻息。
褚光熙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安抚的话,兰吉又伸出两指压在了阿图萨的脖颈处。
太医院内传来动静,赵千仪拎着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甫一出大门便见到这般令人窒息的场景。
“… …公… … 公主殿下,”赵千仪气都来不及喘匀,“快… …快把他给我,我来… …”
兰吉迟钝地眨了眨眼,豆般的泪珠立即顺着脸庞滚下,她的面容麻木而绝望。
阿图萨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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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小王子的死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了大晋这局棋盘。
重锤之下,突厥的阿什那王族虽尚未正式向大晋皇帝提出抗议,无数突厥人已经汇合于边境,要求大晋给个说法。
阿图萨年纪虽小,却聪明过人,在突厥人中早有声望。他是如今掌权的突厥三王子图巴托的同母胞弟,与向来受爱戴的兰吉公主亦是一母同胞。如今这只聪慧的草原稚鹰尚未翱翔便早早折翅陨落,大晋必须要给个交代。
更何况小王子前往大晋坐质本就是为了两国和平,如今王子身故,愤怒的突厥人群果不其然开始冲击大晋的边境,一开始是扔石块和牛羊粪便,再到后来便是棍棒和刀剑。
守城的镇北军无法对普通突厥百姓动手,一开始还能好言相劝,可对着直奔面门而来的刀剑,他们也只能闭关锁境,任由突厥人群在边境关卡处叫骂。
如此形势下,互市市集和进出边境的大晋商队,也不得不被叫了暂停。
燕京这边,皇帝当晚便下令羁押赵千仪,亲自下手谕安抚兰吉公主,同时派遣大晋使者前往突厥向阿什那王族陈情。
只是,消息随后传来,使团出境时遭遇持械突厥队伍袭击,使者虽无大碍,可亲自护送使团出境的镇北军大都尉萧安庭却被利刃所伤,说是划伤了胸口,还遭污物感染,高烧不退,只能退回康北县城养伤。至于大晋朝廷派出去的使团,因为阿什那王族无人接应,也只好暂歇于边城。
突厥人这次自发组织的偷袭让两边都剑拔弩张,事已至此,燕京又开始盛传谣言,说是北地狼烟再起,甚至不知从哪里传出童谣:“突厥狗,养不熟,吃了一口偷两口。”
林知霜得知萧安庭受伤、高烧不退,早就心急如焚,令人收拾好轻装行李,打算亲自前往北地郡一探究竟。
只是,在临行之前,她还有件要事非得办完才能安心动身——她非得亲自见到兰吉一面才行。
大晋和突厥那得来不易的和平,不能就这么被轻易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