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弥补自己在那位挑剔食客那里受伤的厨师自尊心,艾丝美拉达拿出浑身解数来在自己的新居里招待阿莱桑德罗。
摆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
阿莱桑德罗环顾明亮宽敞屋子里的浅黄色壁纸、装饰风景画、孔雀蓝布沙发和玫瑰木餐桌椅,一脸狐疑。
“艾丝美拉达,这里租金是多少钱?”
“六十法郎。”艾丝美拉达微笑,“别这么看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前救的一个病人发了财,这是他还我的人情。”
阿莱桑德罗注意到她说的是“他”而不是“她”。
“那么你以后也不用再跳舞了吗?”他酸溜溜地问。
“不去外面跳了。我有一个练舞室了呀。”
“你那位病人多大年纪?怎么发的财?人在巴黎吗?”
“嗨,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想知道他对你到底是不是还人情那么简单,你太单纯了,容易受骗上当。”
“见鬼了,我有那么傻?”
当然不是还人情那么简单。但她承诺过保守幽灵的秘密。
她不肯用他一枚金币,却从从容容地花着那位神秘绅士的钱,这让阿莱桑德罗几乎想要转身就走,再不登门。
但他还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他第一次遇见她,是在烟雾缭绕的俱乐部里。她来卖艺献舞,免不了被人调笑,她礼貌地回绝,一脸孤傲凛冽。
他第二次遇见她,是在公园的长椅上,她读着一本破旧的《堂吉诃德》,一个人吃吃地发笑,而后又托颐沉思。
他就爱上她了。
但是当他走过去想套近乎的时候,她立刻站起身避开了。
后来他发现她只肯信任自己的族人。
她原本的吉他搭档——一位吉普赛老人病倒了,没法为她伴奏,恰巧他平时就爱弹点吉他,便自告奋勇。
即便她当场声明自己不会嫁人,他也理解,毕竟在她的阶层里没有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于是他便得到了她的信任。
她不是那种女人,但那位神秘绅士却未必不是那种男人。
那该死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得到她的信任的?
“艾丝美拉达,我们是朋友对吧?”
“当然。”
“那么,你会对我讲实话,对吧?”
她露出微笑:“我尽量。”
“不,你得讲,因为我不会伤害你,可是别人难保不会。你得让我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判断你会不会有危险,要是你藏着掖着,万一出事了我怎么保护你?”
已经出过事啦,而且也不是你保护得了的。艾丝美拉达心想,却不愿拂他好意,笑道:“你有好多想知道的,其实我也有好多想知道的,一个人的钱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我们既不是税务官也不是警察,所以有些东西也不好刨根究底。到现在为止,我能确定的,只是这里面没有我不能接受的代价——那些会危及我人格尊严和人身安全的代价。在这个原则下我愿意尊重他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我自己也有,而且我知道你也有。你看,我从来都不问你的秘密。”
被她这么一激他反而下定了决心。
“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说,“其实我……”
这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
难道是那位神秘绅士大驾光临?
阿莱桑德罗抢先一步去开门。
门外却是那个他熟识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封电报。
“先生,马德里拍来的。”
“什么?”他有点心慌意乱地拆开电报,里面就简单一句话:“母病速归。”
“怎么啦?”艾丝美拉达也跟过来。
“没什么……”他犹豫着说,“我家出了点事情,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他像小狗一样拍拍她的脑袋瓜,“人心难测,切记要防着点。”
“放心啦,这十年我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波塔尔伯爵在红磨坊纵情声色之后,满足地坐马车返回府邸,正好看到艾丝美拉达把阿莱桑德罗送出门来。
她穿着简洁雅致的红色长裙,披着腰部收窄的男式黑丝绒外套,整个人像古希腊雕像一般精致而凛然,把红磨坊三千粉黛都比得黯然失色。
蒙马特区除了画家麋集,还是著名的声色场,看她的住处和衣装,原来她也操起了那种行当,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不过自高身价而已。
第二天他趾高气扬地上门拜访,却碰了一鼻子灰。艾丝美拉达从锁孔里看见显然是来猎艳纠缠的花花公子,连门都不肯开。
蒙马特区真是鱼龙混杂,她都有点后悔没去珠宝匣街了。
但她可不想被幽灵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