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偷!”维克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无异于承认自己收受贿赂挟私报复。
“我只是借来一观,现在物归原主。”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把支票放在他面前。维克多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根据刑法典,有利害关系者不得担任公诉,法官阁下,我申请维克多警督回避此案。”
“我驳回申请。这位女士,你要么闭嘴,要么出去!”法官怒道。
“艾丝米,不用费事了。”铁笼中一个无比深沉瑰丽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被告,你忏悔吗?”
“不。所有对我的指控都是事实。我不幻想也不请求赦免。”他的语气平静而有力,“判决我的不是律法,而是世人对异类的厌弃。救赎我的也不是上帝或在座各位,而是这双可爱的眼睛。她向我证明了,即使被全世界诅咒为魔鬼,也可以拥有一颗人的灵魂。”
每个人都像被打了一耳光。
陪审团退庭合议。
她凝视着他,眼里盈满泪水。
“埃利克,他们怎能这样对你?连衣服都不给——”
他温柔地望着她。“笑一笑,我的小姑娘。虽然没有纸牌,我还是可以给你逗个乐子。你想听那位一本正经的法官大人当众讲下流笑话吗?”
“不,”她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想要什么乐子。我只想要你。”
话音未落,法槌再次敲响。
“被告罪名成立,处以绞刑!”
埃利克微微一笑,平静得像是听到无罪判决。
“那么再见了,我的宝贝艾丝米。我爱你。”
她倔强地说:“我不跟你说再见。你休想甩了我。”
他深深凝望着那双黑眼睛,柔声说:
“我说再见,就是再见的意思。”
9月2日,法军在色当和梅斯惨败,十多万大军或战死或被俘,皇帝投降,普鲁士军队兵临巴黎城下。
巴黎乱作一团。艾丝美拉达以妻子的身份去监狱探视,狱警奉维克多之命,把她撵了出来。她去药店买药,药店也关门了,食物和面粉都被抢购一空。
她两手空空地走在街上,听到窗户里不断传来战死者家人的哭声。
她咬紧嘴唇。她还得挺着,她不能哭。
“阿玛亚小姐!”突然有人招呼她。她茫然地转过头,看到一个军装青年朝自己跑过来。
“天哪,您变得这么厉害,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她也差点没认出他来。他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军服外套配自己的衬衫裤子,腰带上插着一把没有套子的手.枪,老是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紧张摸摸枪柄。
他的手同样修长但是非常白皙柔软,有生以来大概只摸过乐器和曲谱。
“比才先生?”
他羞涩不安地推了推眼镜。
“阿玛亚小姐,我没想到还能见到您……您怎么啦,发生了什么?”
“您也要去上前线?不,法国已经输定了,您这样是白白去当炮灰!”
那双一向都很温和的淡棕色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前线就在巴黎啊,小姐。达官贵人都跑去国外了,有钱人还在囤积居奇,那个所谓的国防政府防人民比防普鲁士军队还积极,除了法国人自己再也没人能保卫巴黎了。”
他滔滔不绝地越说越激动,忽然意识到对方不一定想听这些。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会不会理解……但是在音乐之上,我还有祖国。”
吉普赛人没有国家的概念,但她依然深受感动。
“我明白的。比才先生,请您一定一定要活下去。您是个英雄,也是位伟大的音乐家。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您要相信自己。”
他脸红了,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灰的皮鞋。
“我说过要为您写一部歌剧。……也许您不在乎……不管怎样,我会写完它的。”
那些沙龙中高谈阔论,弹琴起舞的美好时光恍如隔世,旧日好友风流云散。在彼此都彷徨失路的时候,这种知己之慨就显得特别珍贵,以至于她除了“谢谢您”之外,没法再说别的话。
他仿佛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松了口气。
“您怎么能一个人上街呢?现在时局混乱,好多歹徒趁火打劫。”
“我也有枪。”她说,“我也有自己要誓死守护的人。”
“乔治,开拔了!”他的朋友在远处招呼他。
他匆匆说了一声“再会”,便跑向那队衣服装备都五花八门的国民自卫军。
“前进,法兰西祖国的儿女!
光荣时刻已来临,
帝制暴.政压迫着我们,
鲜血染红了王国的旌旗!”
她听到他在唱歌。这首《马赛曲》曾被禁止传唱了十多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