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公主死后,殿下更加的没有精神,整日紧闭房门,很少外出,王后娘娘曾多次来规劝,也没有任何改观。
我知道殿下珍爱笙公主,因为笙公主实在是与女郎长得太过相似,调皮的法子也大差不差,看见她,就好似又看见了女郎。
还记得有次公主高烧不退,殿下推了公务,日日守在公主身边,待公主康复,殿下也消瘦了一圈。公主的走,似乎带走了的她所有的欢愉,整日受梦魇折磨,身子也日复一日的衰败下去。
公主虽去了,但骁公子却很争气,无论是读书亦是马术,都不曾有一丝懈怠,而骁公子对天下事之见解,也是同龄公子不曾有的。所以殿下见了公子,自是满心的欣慰。
为骁公子送去了新的皮靴后,已经接近傍晚。夕阳落山不久,南边的天空还是一片橙红的晚霞,宛如少女新婚时所戴的红纱。我阖上眼帘,再抬眸望天时,那片红霞只剩一抹余赭,似去非去的挂在天际,好似眷恋着什么一般。
笙公主一年祭辰,殿下亲去皇陵,为她摘了好大一束玉簪花。
西岐是没有玉簪花的,我知道,殿下是回朝歌去了。短短一日的时间,不知殿下是如何跑的。
祭辰这日,殿下着了身寻常衣服就去了御陵,无关天下帝王名分,今日他只是阿笙的父亲。也是在这天,我将女郎临去时交代我给殿下的信拿到了他的面前。
我以为信中内容会是女郎对殿下的爱意,没想到竟是寥寥几笔:
夫君,此去一别,唯望来世得以相见,骁儿多才洒脱,不宜被宫中规矩束缚,望夫君在骁儿成年之际,放骁儿出宫,任其自由。
听罢,震惊之余,唯有心痛。女郎这是为骁公子留了后路。殿下看完信后,屏退了宫人,我适要退出殿内,却被他叫住。
“春香,这么多年,你可有梦见过婠婠?”
我点点头,话哽在喉间,强忍悲绪。
殿下呆立了会,而后又无力的跌在地上。
“可我从未梦见过她,婠婠梦中也仍是那般吗?你,你能否与我讲讲,她都与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与你提起我?”
我张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女郎在梦中也并未与我说些什么,只是在我看见她后,她离我越来越远,无论我怎样奔她而去,结果也终是寻不到她。
“殿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女郎,已经走了八年了。”
他仰了仰头,叹出了一口气。
“婠婠不愿来我梦里。”,殿下忽然笑了,不过那笑容尽是悲苦。
“今生,都是这般的遗憾了。”
骁公子出宫这日,殿下并没有来送他。听宫人说殿下染了风寒,不宜见人,就嘱咐姜大人来护送公子出城。
骁公子还是找到了我,问道:“春香姐姐,父王真的不喜我吗?”
我摇了摇头,道:“你父王最是看重你,也极爱你。”
骁公子忽叹了口气,又问:“那为何,要我离他而去呢?母亲走了,妹妹也走了,许多人都走了,我并无继承王位之心,我只想陪在父亲身边尽孝就好。”
脸上忽有冰凉感,眼泪纷纷滚落,原我竟这么爱哭了。
一瞬后,骁公子往前行了几步,面着殿下宫中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
“春香姐姐,你要好好的啊。”
一语罢,骁公子上马奔策,他在我的视野中走的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忽想起女郎,那年,她也曾坐与铜镜前,亲簪玉花。
哈……原来,竟过去这么久了。
直到那日后我才懂得,痛苦的那个不是女郎,而是我们这样活着,并且什么都记着的人。我垂眸拭泪,适而瞧见殿外清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忽然想起女郎吟的那二句:
清风缱叶随韵起
春容新蕊忆犹香
女郎,我真的没有你那样的福气。
这年,我二十七岁,女郎她,依然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