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荣忽地睁开了眼睛。
刚刚那个梦实在太过可怕。
一旁的玉成仍在熟睡,呼吸均匀,他睡姿极正,连一根头发丝都未曾乱过。此刻柔柔月光悉数洒了进来,浓密的睫毛在他如玉般的脸上留下一层阴影。
望着如同仙人般的他,景荣心底突然生出无限憎恶。
憎恶自己为何如此坏。
明明玉成出手,便可以解了雨烟目前最迫切的烦恼。
她为何不同意?
哪来什么自己的路?
无非是她认为雨烟若不处于花魁这样的绝境中,是绝对不可能跟着自己冒险跟家族作对的。
雨烟自小性情便和她不同,她乖巧、又从小对家族感恩戴德,不像自己半路才被师傅看管,性子又野。
如果是她,不会觉得花魁有多难堪,不过是多睡几个男人而已。
但是她却从未想过,以雨烟的性情,该如何说服自己才能够忍受那些接触?梦中的雨烟,不就在声声惨叫着吗?
她也不是因为不愿雨烟她难过,才让玉成对她保持距离。
只是害怕雨烟多心,不愿意和她继续并肩作战罢了。
可是雨烟明明非常坦荡,连确实有了退意,都和她直说。
从头到尾,坏的,只有她一人。
她又不可抑制地,望向安睡的那人。
即使到现在,她也完全没有看透玉成。
但是有一点她却莫名肯定,比玉成喜欢她还要肯定。
玉成是个好人。
她却是个坏人……
临睡前,她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玉成便搂着她,轻哄着说他小时候听到的一个话本,是水洲当地的一个传说,讲的是一个凡人和一条白蛇的故事。
玉成说,白蛇本非人类,但为了报答前世凡人之恩,苦练千年化作人形,又巧用妖法帮助凡人,让凡人也爱上了她。那时候妖靠吃人活着,但是在和凡人成婚后,白蛇却克制住了妖的本性,善良、温柔,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和凡人在一起度过了快乐的一生,直至年迈,因为不饮人肉不喝人血,她也如常人一般死去,和凡人同葬一墓。
我要做那条白蛇吗?
夜色静悄悄,这个念头忽地浮上了景荣心头。
是的,我要做!
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她很快便睡着了。
可是还未等她向玉成开口,雨烟便入了玉府。
这还是灵汐悄悄告诉她的,正在她晨起洗漱的时候。
她如今异常贪睡,总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才会醒来,碧绿轩没有其他人,玉成从不管她这些,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早睡晚起。
这就也让她错过了早上的一场大戏。
灵汐说,公子不常住在玉府,水洲几乎所有的贵门高官皆知晓,但是碧绿轩具体在哪,除了首辅大人和夫人,以及常见的几个谋士外,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雨烟今日清晨,抱着琵琶坐着马车,在玉府门口久坐不去,说想亲自面见公子,以谢公子昨日搭救之恩。看守的,认出了马车上庆春楼的标志,对着雨烟自然是嗤之以鼻。
正赶人走的时候,首辅大人出来了。他本是上朝,未料遇到了雨烟,多说了几句话后,似乎颇有些另眼相看。首辅大人呵斥了看守无礼,又将人请进了府里,但是并未报信碧绿轩。
玉家一直门径森严、作风保守,花魁的马车却能堂而皇之进玉府,实在是令人诧异。幸好那时玉府门前无人,玉家人嘴巴又严,此事尚未传扬出去。但是公子听说后,脸色却不佳,此刻人已去了府里。
“听说,听说一向温婉的夫人,发了好大脾气呢。”灵汐又挤了挤眼。
景荣挑挑眉头,有些觉得好笑:“怎么我平时想从你嘴里打听点东西,就那么难?八卦你倒是说得神采飞扬。”
“那可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脑子里清清楚楚。”灵汐骄傲地扬扬头,转身便走了。
倒是她走后,景荣坐在梳妆台,看着琉璃镜面里那个过分红润、甚至都不像自己的自己,脑子轻轻转了起来。
姐姐这是何意?
她不傻,又在水洲贵客之间迎来送往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玉家家风严厉,不可能容忍子弟和花魁有任何来往。
她主动来玉府,必定是二皇子吩咐的,否则即使是她自愿想来,也过不了二皇子那关。
但是,她若不好推辞二皇子的指令,完全可以敷衍了事。
何必要在朝臣上朝的时辰,等在门口呢?
还特意坐着庆春楼的马车,生怕别人不知她是花魁。
还有首辅,景荣忆了忆那人一派文人儒雅模样,心想不会真的老来冲动一把,看上了姐姐吧……
此刻,京城,镇远侯侯府内。
青衣侍女们从一间秀气的屋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