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苍茫,将大地照得格外明亮,凤麟州西境,连绵起伏的山峰层峦叠嶂,透过重重云烟,一仞险峭于逶迤绵延的山脉深处孤高耸立。
大山深处一方野洞前,正横躺着一道破烂不堪的人影,鬓发缭乱不说,浑身血污裹满了泥土,仿若从地狱里浴血而出,几乎辨不清面目,唇齿与泥土相接地趴在地上。
几十号人影密匝匝地将其围住,火光跳动,早就气得面目扭曲、一直紧咬着后槽牙的一名大汉壮巍巍地朝前一步,仿若泰山压顶般,一脚狠踏在人影后背,教人影浑身一颤。
“跑啊!你小子接着跑啊!”
壮汉先是啐了一口,随即用脚抵着人影背上血肉模糊的鞭伤狠狠踩磨,见人影痛得浑身抽搐颤抖,片刻,脸上终于露出畅快的神情。
这汉子本就生的虎背熊腰、满面横肉,一脚猛地下来,教与他相比,显得二两身板没有肉的瘦弱人影是那么地彷徨渺小,真真似只蝼蚁般,轻轻一碾便可碎为齑粉。
人影嘴里涌出口浓稠鲜血,险些昏死过去。
楚如鸢浑身是血地倒在这方山间野洞前,几乎想到许多事情。
想到今晨临行前,她还在坐在云来客栈的窗前吃着碗汤鲜味美的阳春面,晨曦明媚地照耀在她的脸上,她同客栈老板娘李云香说说笑笑,李云香百般叮嘱她要想上山看佛光,定要小心避让小泽山上的那伙山匪。
都说过了小泽山,泽月山这一带日出之时都有佛光,霞辉万丈,最是好看。
又想到今日出门真是没看好黄历,不久前她刚在别处山头跟山贼打过架,受的伤还没痊愈,哪晓得上小泽山没多久,就时运不济地遇上了胡一刀这伙该死的山匪。
然后......
然后就成了现下这般,似个血人破败不堪地倒在洞口,濒临死境,踩在她身上的壮汉便是山匪头子胡一刀。
她本也是好不容易才在荆棘丛后发现了这方荒野的山洞,逃到深山早没了路,山腰上连绵丛生的荆棘拦得她遁无可遁,胡一刀领着几十号人在屁股后穷追不舍,今夜誓要取她狗命。
急得落泪时,她索性一咬牙,挥出凌厉剑端,一头扎进没过人高的荆棘丛中。
荆棘枝桠纵横交错,粗壮缠杂,困得像个围笼,老鼠都钻不得,偏她拖着一身血肉,生生从笼子里剐了过来。
只是还没进洞,就再也支撑不住,两眼发黑地倒在了洞前。
“大哥,这小子肯定是想藏进洞里去,自以为终于找到条生路,能逃出生天!”
生的精瘦黝黑又尖嘴猴腮的二当家胡六高举着火把,朝洞里晃了晃,回过头来阴狠地扫过地上那张浸在血污和泥泞里还吃痛不已的脸。
“呵!生路?”
胡一刀冷笑,脚下又用了两分力,恨不能将如鸢碾碎成一摊肉泥,同时借着胡六手里的火光,也朝荒芜的山洞里看了看。
眼前这处荒洞幽深静谧,黑乎乎地一团,一眼瞧去望不到尽头,只闻风声徐徐如低语,肆意地往里灌。
胡一刀鹰目微狭,他与胡六在山间安营扎寨几十年,最是知道,深山野岭多的是这般荒洞,遮风避雨,一般都是野兽的巢穴,越深的洞,有时藏的东西就越厉害。
“二弟,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咱们曾在五里地外屏山附近的一处荒洞里,遇见过一条大蟒?”
胡一刀忽然提起这茬,阴冷的眼中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胡六点点头,“自是记得,越是荒山野岭的地方,越多豺狼虎豹,但那都是寻常东西,咱们那回......”
他忽然反应过来,阴鸷的眼中立马闪烁跃动的黠光:“大哥你的意思是......?”
三年前胡六与胡一刀也是这般在深山里发现一处荒洞,二人带人杀了进去,本想着里头是些寻常虎豹,又能添几件虎皮短褂或豹子袍,哪知进去后幽深的洞穴里竟盘踞着一条近两丈长的大蟒,当时便将手底下的人吞了一个,又缠死两个,虽是凶险,却是个稀罕物。
只是再凶悍的东西,到了他兄弟二人的手里,也只能是作了刀下魂,那大蟒的蛇皮如今就铺陈在寨子里的龙头座上。
“那等稀罕物,自然是不可能回回都遇上,但荒山野洞,最不缺的就是豺狼虎豹。”
胡一刀朝脚底下的人幽幽一笑,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副让他感到酣畅淋漓的杀戮场景。
“二弟不妨与我打个赌,咱们就赌这洞里的东西是豺狼虎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胡六大致已经猜到胡一刀要做什么,当即应声:“好啊!此洞幽深,想必里面必定宽敞,我猜里面或是一群豺狼。”
胡一刀眯缝着眼笑了笑:“不愧是二弟!”想到自己虎皮褂子已是不少,正缺一件毛皮更厚实些的坎肩,便道:“那我便猜是一头黑熊。”
如鸢心惊肉跳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如他二人所言,不论是成群的豺狼还是独居的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