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来,眼下也不过是如鸢第二次见着昆玦双目真正赩炽盛红、浑身气势截然不同的模样,一如初见时她闯入他洞中那般。一声公子尚未出口,火把掉地,狭眼汉子已被他狠掐住脖子高举在半空。
狭眼汉子涨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双手竭力想掰开昆玦五指,然那赩炽眉眼只是冷峻地盯着他,锋如利爪的指尖深深嵌入他脖颈中。
昆玦神情睥睨,似不过稀松平常地捏着一只蝼蚁,好似这般,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没等得那狭眼汉子如何挣扎求饶,如鸢只听得骨头断裂的脆响,狭眼汉子便扑通一声滚落在地,迅速没了气息,惟有两只眼睛还瞪得老大,惊恐犹在。
反观动手之人杀伐决断,不带丝毫犹疑。
如鸢呆呆地愣在树上,一时再喊不出一个字。
昆玦抬手看了看指尖上的一点猩红,轻轻一舐,冷眼看向如鸢,似瞧不见她眼中的惊骇。
“你不是问我,缘何从未见过我吃东西吗?”
“不是好奇我缘何能行步如风吗?”
“不是知我双目与常人额外不同吗?!”
“现在你可看清了,我本就是生来茹毛饮血的怪物,向来凌驾于你们凡人之上。”
一连几声叩问,昆玦抬着沾满血的右手一步一步朝如鸢走去,嘴角沉沉带着杀意,赩炽而幽深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便是要叫如鸢仔细看清,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如今见我如此模样,可怕了?”
他抬手毫不费力地划断她身上束缚着的绳索,如鸢跌落瘫坐在地,顾不上吃痛,浑身酸疼之余,犹有些僵硬。
面对他质问的眼神,她蹙紧眉头始终一言不发。
非是害怕,今夜本是有许多话想问他的,可看着他此刻模样,现下那些话不知怎的,统统都消匿无踪,只宛如喉咙里咽进一块巨石,教她连呼吸都是难以下咽地疼。
“呵,你们凡人的命数在我眼中不过蝼蚁,凡人的情意更是于我无用!不过撕碎一方手绢你便要弃我而去,你以为你自初见起三番两次是如何活下来的?你得我相救饮我血时,可曾想过弃我而去?”
“你说什么?!”如鸢瞳孔惊缩,一瞬抬起头来,万般骇然。
没等她再去细想,开口追问,昆玦走到她跟前只一声哂笑,眼底似沉了许多东西,根本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现在我便告诉你,柳乔当年遇见的正是我!我本无意于她,也不知她姓甚名谁,更不知她日日等我。那日她却偷偷随我上了山,当时也要将自己的手绢赠与我,我不过是告诉她实情,对她无意,她却流连于山间迟迟不肯离去,最后待我折返之时她已经为山贼所害。”
“但我想知道,究竟是我可怕还是你们人可怕?害她的究竟是我还是你们凡人?你不觉得,当初的柳乔便是方才赠你手绢的女子,然你眼下的处境便是当初死在山贼手里的柳乔吗?!”
“我今日的话到底说错了哪里?”
最后一声质疑脱口而出,昆玦的声音已近嘶喝,教如鸢彻底惊愣。
倏忽间,她全然明白了今夜之事到底错在了哪里,总归不是错在眼前人。
她神情恍惚,原来李云香随口说起的一场旧谈竟与眼前人有关,不止是有关,他就是身在其中的那个人。
那位让三百多年前的柳乔姑娘魂牵梦萦的公子,就是眼前人。
是他替柳乔捞起了手绢,从此在柳乔心中种下身影,最后等了日复一日,终于等到七夕时,追随他上山而去,却因世事险恶,缘分不成,反葬送了卿卿性命。
三百多年前的柳乔是那般死的,而今又是双儿寻到山上来赠自己手绢,便正如三百多年前一般,风水轮流转,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如鸢心惊,二者之间的区别不过是双儿赠的人是她罢了。
今日若非是自己亲自送了双儿下山,没叫她遇上这两个山匪,否则她又如何不会成为第二个柳乔?
而轮到自己折返之际,却这般不走运。
不怪乎眼前人会这般恼怒,看向她的目光分明一腔怨愤。
可是如鸢却也分明从他怨愤的嘶喝中听出悲惘。
他没有错,错的是她。
如鸢心下了然。
片刻的默然,她垂着头无可辩驳。昆玦瞧不清她的目色,却一直凝神看她,犹冷冷道:“你让我看看我发的什么疯,不如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处境!若遇上这两个人的是那女子,就为了给你送一方手绢就送了命?而你呢?你也非要送命在这里不可吗?”
说罢,他蹙着眉头却笑出了声,笑得好似是心间插着一把刀却觉无关痛痒。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今夜他再晚来一步。
这次的人不是旁人,可是如鸢。
“我本不愿将这一切记起,但你,你却偏偏叫我下山看一场烟火,偏偏叫我看见那些眩目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