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眼底暗流汹涌,良久,嗤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叫喜欢?”
微热的吐息拂在雾杳鼻尖,不仅没有半分宴席间的酒气,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荫荫甜沁沁的莓果香。
是雾杳给他制的香丸。
扶光身上山雨欲来的气势教雾杳一瞬就变得蔫儿巴巴的。
但想到许明姌,她心中又生出了无穷的勇气,梗着脖子道:“我怎么不懂!就是,想起他的时候,胸膛里就跟像揣了窝小兔子一样,怦怦、怦怦乱跳的!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想和他泛舟赏月、谈古论今,想和他牵手、亲……”
“够了。”扶光蓦地拂袖背过身去,差点没让雾杳摔个大马趴。
雾杳手忙脚乱地抓着木门站稳。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怎么感觉他这么生气?
雾杳蹑手蹑脚,歪着头去偷觑扶光神色,夜空中焰火激射,绛紫霞红,晶蓝荧绿,将他的眼睛也染得亮闪闪的,带着火光摇漾的微红。
她决定再加把劲。
别的不说,在女学里肄业五年,各种小女儿家的闺思绮念她可没少听。
“其实,我也不算是喜欢景王啦。”雾杳思考了下,觉得她的说辞若是编得太过火,反而可疑。
仍背对着她的扶光松开了揝得泛白的指节。
他冷哼了一声,却似乎隐隐有了笑意,泛着鼻音的笑意,“你真当我会信你喜欢他?你方才还咒他——”
“可是,我就是想得到他!”雾杳可怜兮兮地揪住扶光衣袖,急吼吼地打断道,“阿忱,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吗?就是,一种抓心挠肺的渴意?景王回京的那天,我从画楼上遥遥望了一眼,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他不是我的。”
“我想要他!哪怕他是病秧子,哪怕他是姐姐的未婚夫。好阿忱,你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
“姐姐肯定不会答应换我嫁过去,你是我唯一能拜托的人了,求求你了,好阿忱,好哥哥。”话末,她甚至恶心吧啦地叫起了扶光哥哥。
许明姌若是知晓雾杳的打算,不止不会答应。
估计还会干脆一剪子抹了脖子,绝了雾杳替自己“跳火坑”的念头。
这也是雾杳一定要黏着扶光软磨硬泡的原因之一,她的确无人可依。
“唶唶~唶唶唶。”忽而响起一串清脆的画眉声。
“不好!”雾杳趴在窗格上俯瞰塔下,她的侍女白檀正一边佯装赏灯逛园,一边神色忧急地抽空撮尖了嘴学鸟叫。
虽说我朝于男女大防上已松泛了不少,但类似“雾大小姐上元节走失、家仆大肆寻找”的传闻总归是有损名声的,故而白檀不敢声张。
雾杳焦虑地啃着自己粉润润的剔透指甲盖,“今天这一趟擅自甩开身边人,爹爹肯定要追究到底,我怕是得有两三个月不能出门了!”
“阿忱——”她又想伸手去扯扶光衣角,却重重撞进了他怀抱里。
瞬间,雾杳瞪圆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扶光的怀抱实在是太紧了。
枷锁般,沉甸甸的。
“阿、阿忱?”她的声音中有自己察觉不出的惶骇。
男人长长叹息一声。
他的声音溽热地流连在雾杳耳畔,仿佛压着一场足以焚山燎原的火,要将她从里到外轰轰烈烈地烧个罄浄。
“我怎么没有过。”话音慢腾腾的,一字一字如同是从齿间研碎。
有、有什么?
雾杳大脑一片空白,把方才的对话忘得彻底。
扶光又深又缓地吸了一口气,分不清是在压抑怒火,还是在嗅雾杳的气息。
沸反盈天的笑语声与焰火声中,他喉间有着几不可辨的轻微哽咽,“你就,当真那么想要他?”
雾杳吓坏了!
相识相伴十二年,哪怕扶光脸上溅满鲜血时,对她也从未有过这般情态。进京后,他的锋芒虽渐渐内敛,趋于簪缨世家的贵公子模样,但骨子里还是那个热烈直爽的阿忱。
现下却像是全然变了个人!
雾杳怔怔的,半仰着下颏,任由扶光收拢怀抱。
天边莹洁的月色坠入她眼眶。
在她心中,扶光就是那一轮饮尽三千弱水也摘不下的蓬莱云外月,寒光皦皦,遥不可攀。
可这神山上的月,如今却倏地坠入了冰寒刺骨的幽海,巨浪汹汹,蓄势着要将她没顶。
带着茧子的指腹扣住了雾杳的手腕,痒酥酥地摩挲向上,令她害怕得浑身细颤起来。
久久不得回应,扶光态度一转。
“我不许!”他气极了地低喊,语气充满困兽般的躁戾与绝望,“嫁?想都不许想他!”
手腕上,内关穴一热,困意向雾杳的四肢百骸袭来。
窗外的丽景仿佛墨湿画纸般洇开,变得光怪陆离,雾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