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沈渊后,怀疑他的身份,沈渊也不会有危险。
琉璃蓝的微光中,少年颊边的肌肤被映照得如玉脂珀屑般晶沁,有种一触即碎的虚幻感。
对于雾杳下意识的避让,扶光一怔,滞涩道:“黔州……怎么了?”
雾杳权作未见,“温无绪来信说,你托她寻的冰缣石找到了,让你派人去取。我想着,既然你要南下,不如顺路过去一次,也省得他日踵谢了。”
温无绪是温无象的独女。
温无象医人一绝,与人交际却是一废。稍一碰上点性子奔放的大姑娘小寡妇,被戏言几句,就闹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一副恨不得立时闭门谢客的模样。
他女儿被逼得从小就长袖善舞,极擅迎来送往。
温无绪在几年前随父于胧明关为驻军治疗瘴疠、与雾杳二人结识后,也没断了联络。
不止逢年过节,一有点儿什么花开花落,譬如某某时鲜物上市了啊、某某花色的绸缎在江南盛行起来了啊,都要给雾杳去信一封,并附上些礼馈。
前世,温无绪的确是找到了扶光需要的冰缣石。
不过,此时的信还在路上,而且不是给雾杳,是直接写给扶光的。
雾杳的说法纰漏太大,不久就会被戳破。
但扶光急需冰缣石铸剑,只有温无绪的消息才能确保他一定会去济世堂走一趟。
雾杳一时半会儿也没别的什么好主意,只得出此下策了。
只要温无象还活着,解沈渊的沉疴之毒就不在话下。
届时,雾杳再找机会“碰巧”发现沈渊的身份,助他重登高位,退婚说不定就有眉目了。
“还有,”扶光点点头,不等他开口,雾杳又道:“阿忱,你与须弥公主已有婚约,不适合再孤身约见别的女子了。”
“以后,我们便不要再私下会面了吧。”
这是今世重逢后,她第一次唤他的表字。
两日未睡,雾杳的神经被扯着般突突地疼。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两句话说得飞快,好像再晚一些,就再也说不出口似的。
自己应该只是因为前世的事在害怕扶光吧……她心想。
话落,周遭的空气一瞬凝结。
雾杳感到脖颈重逾百均,头也不敢抬,眼帘也不敢抬。
但最终,还是克服了畏惧,视线一点点逡巡向上。
扶光的指骨捏得泛白。
下颌紧绷,嘴唇抿成一线……再往上,一双眼却像是盛着一盏摔碎前的琉璃灯火般,不停有水光似的莹亮在摇漾、飘忽。
不可置信。
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霎时,雾杳胸口一窒。
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揝起,从空中狠狠掼了下来,拼命想伸出手抓住什么。
却什么都抓不住。
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扶光再次颔首,咬牙吐出一字道:“好。”
雾杳心中五味陈杂,默默垂下头,捧起手中东西递了出去。
等来的却是教人吃痛的一撞。
扶光凶戾地将夜明珠往她怀里一推,仿佛气都要喘不匀了,“纵然我有婚约在身,难道你便要与我撇清关系了么?这点东西都要推拒?”
雾杳很想应是。
真要叫她来说,她今日都不愿见扶光!宁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雾杳到底没有实话实说的勇气。
“谢谢你,阿忱。等瘖谷的禁闭结束,我会差人还你的。”她见扶光气得狠了,便揣宝贝似的揣牢了夜明珠,一板一眼道。
可奇怪的是,扶光似乎更气了。
睫影落在脸上,细颤颤寒翳翳的,仿佛寒冬腊月里,雪粒拍打暮窗时划过的道道流影。
走的时候,都没顾得上与雾杳道别。
雾杳自知失言,但同以往的无数次一般,她想不通自己是失言在哪儿了。
不过,想不通便不想了。
还有堆如小山的麻烦等着她去苦恼呢。
首先,由于她挑起的比三朝,夏琬琰被害得失颜,作为斋长的沈沁被害得失职,可想而知,秋期开学后,会是怎样鸡飞狗跳的日子。
骆华岑等一众博士更是不会轻拿轻放,势必要将她请过去“谈心”,再杀一儆百,以防别的斋生效仿。
其次,她不仅要好好琢磨一下,怎么能天衣无缝地卖沈渊一个人情,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躲得即将入学峣峣阙的须弥公主远远的呢。
上京城里,至今没有人知道雾杳与扶光是旧识!哪怕许明姌、许晓泊亦然。
虽说雾杳问心无愧。
但在生死存亡之际,她与扶光的确有过逾矩行为。倘若能捂好这个秘密,避免公主心生芥蒂,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远离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