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冬至,距离温知念“醒来”过了一周。
那天温知怜在她房里又待了一阵,无非是说些首饰、衣裳的话题,温知念知道她是眼馋自己梳妆盒里的东西。
金银首饰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她此时也就图个新鲜好看。温知怜虽是个小反派,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温知念很大方地打开首饰盒,让她随意挑一些自己喜欢的。
她听茯苓说过,苏姨娘的父亲曾与温语棠是同僚,温语棠升任知州后,苏父只是平调到涣州下属另外一个县当知县。苏姨娘又是庶女,本身出嫁时就没多少嫁妆。就算执掌中馈数十年,在温语棠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好给自己的女儿单独添置东西厚此薄彼。
而温知念就不一样了。她的外祖姚家再怎么不喜她,每年该给的红包一样不少。又因为身为嫡女却不得生母养育,温家的长辈以及温语棠都格外宠她。温语棠平日里大方的赏赐就不说了,每年回祖宅过除夕时,她带着两个丫鬟都不够扛长辈们送的礼。
平心而论,如果她是温知怜,常年看着姐姐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而就因为自己跟姐姐不是从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吃穿待遇都差了一截,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女儿家的心思敏感、脆弱,此时若不加以正向引导,反而时时刺激她,性格就更容易走向极端了。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愿意跟温知怜维持表面的塑料姐妹情的。
温知怜走后的第二天,府里另一个姨娘容浣也携了女儿来探望她。
容氏是应州本地人,家里开了一间小绸缎铺子,她是家中独女。当然,以容氏这样的家境,能给知府大人做妾也算是高攀了。因此她进府以后老实本分,十分知足,生了女儿温知羽后肚子便没了动静,也威胁不到苏姨娘的地位。
所以两位姨娘平日里虽交流不多,却也相安无事。
温知羽只有四岁,粉雕玉琢,冰雪可爱。不知是原先就有些怕她还是本身性子使然,进了她的院子就揪着容氏的裙摆躲在她身后不肯出来。直到温知念抓了一把松子糖才把她引到榻上坐着。
总之,这一周就这样平淡如水的过去了。闺阁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温知念也趁机读书练字,将原主以前的字帖拿出来反复临摹。
得益于原主从小习字的肌肉记忆,她这个从未学过书法的人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已能写得与原主一般无二。
但有件技能她始终是学不会了。值得庆幸的是,原主在这一技能上也是废柴。
“小姐,连翘都一针一针绣给你看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茯苓皱眉看着她手里的花绷子,一张纯色的帕子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图案,依稀能看出是莲花的形状,但温知念怎么看怎么像窝瓜。
连翘为了宽抚自家小姐,连忙道:“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放弃。”
温知念倒是很坦然,果断扔下花绷子,在罗汉床下笈起鞋,走到外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小姐,都说多少遍了,您要喝水让我们来倒就是......”
连翘忙放下绣帕抢步过去,却见温知念已经咕噜噜灌了一杯子,喝完吧唧吧唧嘴巴,朝她笑了笑:“本小姐又不是废人,连倒个水也不会么?”
“这种事本该就由奴婢来做......”
“这世上,哪有人天生就该伺候人的?”
只要紫苑不在,温知念在屋里就有些放飞自我。
她知道在这些古人面前谈“人人生而平等”是屁话,但她也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伺候”。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白富美室友带她去一家泰式按摩店消费。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去按摩,被那种面面俱到的服务给惊呆了。
有人跪着为你换鞋,为你捏脚,温知念强忍着不适度过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两个小时。穿好衣服后就决定,此生再也不去什么按摩店、足浴店了。
其实她付钱,人家提供服务,这是很公平的事情。
但温知念自小长于农村,看着给她捏脚的女技师,她总会忍不住把她们代入成自己的妈妈、婶婶、阿姨们。
或许就像陈阳说的,她天生是个下贱命。
茯苓见她拿着茶杯怔在原地,不由出声问道:“小姐可是乏了?”
温知念从遥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摇头失笑:“只是想起了晦气的人。”为了揭过这篇,特意转了个话题:“赵嬷嬷和青蒿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踪影?”
紫苑掀开门帘走进来,回道:“赵嬷嬷今儿个在盘点库房呢,小姐平日里收的东西多,总是过段时间就要清点一次。青蒿今日生辰,兴许是在外院与她爹爹妈妈一起庆贺。”
“库房?生辰?”温知念饶有兴趣,“那咱们也去瞧瞧。正好挑个好东西给青蒿当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