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念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装病骗药”。
倒不是真舍不得她的钱财,而是她手里并无多少现银,若要购买大量的珍稀药材,只能将自个的首饰当了换钱再去买。可这样一来一回,又要耽搁许多时间。而且经上次赵嬷嬷一事之后,温语棠对她房里的事务也上了心,东西少了总归是不好解释的。
人参、灵芝、冬虫夏草,其实温府的公库里就有许多。但温知念总得找个由头把东西拿出来,总不能说,她嘴巴太淡了,想吃人参吃着玩儿。
所以她利用起昨晚的“道具”,演一个“虚弱不堪、卧床不起”的病号,没想到戏做过了头。昨晚黑灯瞎火的还不觉得,今天一看,这满地的染血棉花属实是太过了。
“把这些都收拾了吧。”温知念躺回床上叹口气,要是等温语棠看到,这谎就不好圆了。
等房间收拾干净后,连翘也请完大夫回来了。
她走进房间,先在火炉旁烤了烤手,祛除身上的寒气,一边向温知念回话:“......按照您的吩咐,托外院的张叔请了个年轻的坐堂大夫,很快就到了。”
茯苓在温知念的安抚下也冷静下来了,只是鼻子还一抽一搭的,闻言不禁问道:“小姐......(吸鼻子声)......怎么不找......(吸鼻子声)......林大夫?”
林大夫在应州的地位,相当于三甲医院全科室主任医师,专家挂号费十两银子起步。同时也是万恶的特权阶级——比如温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的私人医生。
温知念被她们扶起来斜躺在软枕上,额头上缠了个病号专用抹额,有气无力地说出一套精心编好的说辞。
“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左右不过是风寒罢了。林大夫年事已高,就连爹爹都敬他三分,这大冷的天,怎么好麻烦他老人家跑来跑去。应州也不是没别的大夫了,若是别的大夫的药吃不好,咱们再请林大夫吧。”
事实是,她早就领略了林老中医的本事,他只消往她面前一站,就能看出她是在装病。
今天的时间点她是算好的。温语棠卯时就去了衙门,他几乎是个工作狂,只要府里没发生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大事,管事们是不敢去打搅他的。而刚好这段时间,她的院子也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上次她问姚氏讨要秦妈妈,姚氏并未正面答应。秦妈妈依旧住在正房,作为姚氏的左膀右臂助她一步步收回主权。只是秦妈妈时不时也会来她的院子里,敲打一下底下的丫鬟婆子们。一顿棒槌带恫吓,唬得思竹院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往苏姨娘那边跑。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她们既不敢依附主母,也不敢亲近姨娘,再加上紫苑的好心提醒、适时点拨,大家才恍然醒悟——
她们是思竹院的人,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听思竹院的主子的话。
因此,即便温知念今早的“病情”来的蹊跷,大夫请的迷惑,大家也都一一照办,不敢耽搁。
那位年轻的坐堂大夫很快就来了。
在“年龄与医术成正比”的中医领域,像他这样的年轻大夫,资历只够抓抓药、坐坐堂、看些简单的头疼脑热。他师傅已年近花甲,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给知府的管家治过脱臼。而如今,他竟然进入知州大人的内宅,给他的千金看病问诊!
在走进温府垂花门的那一刻,他的脚步都还是轻飘飘的。
“敢问管事老爷,这次小人要看诊的,是贵府哪位小姐?”
领他进门的管事步履不停,随口回道:“是我们二小姐。”
“什么?!”大夫一下子愣在原地。
这个消息于他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整个应州城,谁不知道温二小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跋扈!
有一年她在碧波湖畔踏青,一个过路的卖货郎不小心冲撞了她,只是弄脏了她的衣裙而已,她就命人将卖货郎打了个半死。刚好那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卖货郎就是他师傅接诊的,他在旁边打下手,那种惨状至今仍历历在目。
温府的管事见他没有跟上,急忙催促道:“快点儿!耽误了小姐的病,有你好果子吃!”
“啊.......唉......”那大夫现如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应该提早问问病人是哪位。如今进都进来了,想跑也跑不掉了。
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他在丫鬟的带领下认命般地走进温知念的闺房。
“小人常术,见过二小姐。”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
“起来吧。”
声音竟出乎意料的轻柔。
常术呆了半晌,直到被身旁的丫鬟轻轻推了推,才诚惶诚恐地从地上爬起身。
隐隐绰绰的浅黄色轻纱帐幔上,映着一个纤瘦的身影。从帐幔中伸出一只白净的手腕,常术赶紧从箱子里取出一块崭新的脉忱,手腕搭在脉忱上,那帐幔里的人影轻声道:“有劳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