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便是除夕,衙门里本来早已休了假,但今年正是温语棠三年任满、考核升迁的关键节点,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扑在政务上,所以从衙门回府时,已接近日暮。
姚氏派人把他请到了栖梧院,他本以为姚氏想通了,想放低姿态为秦妈妈求情,没想到走进来却只看见三个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苏氏也在一旁跪着,咬着唇默默垂泪。
他心头蓦地感到一阵烦躁,坐到上首捏捏眉心:“这又是做什么!”
姚氏端起茶杯,一旁的秦妈妈被丫鬟扶着缓缓跪下,道出自己昨日所遇之事。当听到是苏姨娘指使的,温语棠略显不耐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
这件事是姚氏做的还是苏氏做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姚氏并不知道他给苏家送厚礼的真正原因,阻拦车马,也只是心里不服气,觉得这礼送得不合礼制。可苏氏不一样。
她是明明白白知道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如果真是她抖出这件事来引姚氏落入圈套,那就说明,她为了在后宅争权夺利,不惜拿他的谋划来作赌注。
在温语棠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比他的仕途更重要。
“夫人——”苏姨娘感受到莫大的危机,膝行几步抓住姚氏的裙摆,伏在她脚下哭得凄厉不已:“您容不下我,将我打死、溺死,我都毫无怨言,可您不能这样冤枉我!”
一股难言的火气在姚氏胸腔里翻滚,她的脚被苏氏抓着,就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很想一脚将这条毒蛇按在地上踩死,可是上一次她这么做了,换来的只有温语棠的斥责。
十三年来,她与苏氏打照面不超过十次。可是每一次,在苏氏或明或暗的挑衅下,吃亏的永远都是自己。
秦妈妈见苏姨娘又来这一招,忙指着旁边的三个丫鬟道:“老爷若是不信,就问问这几个丫鬟,她们可都是府里的老人,总不至于被刚来应州的我们收买了去......”
那名叫小霜的丫鬟此刻还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冷,忙磕头将自己知道的交待的一清二楚。那名叫小秀的丫鬟却逐渐冷静下来了。
说到底,现在也只有秦妈妈和小霜两个人的证词,只要她抵死不认,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于是她心一横,大声道:“明明是大小姐拿剑抵着小霜的脖子,逼她这样说的!大家都看到了!”
一时间,小霜辩着,小秀嚷着,秦妈妈骂着,苏氏哭着,堂中乱作一团,温语棠只觉得脑袋将要炸开了。
“够了!”
他拍桌怒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室内瞬间静了一静,他环顾一圈,见温知楠站在姚氏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瞬间气不打一出来。
“你在姚家舞刀弄棒也就罢了,现在竟敢在府里亮刀子!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见温语棠转移重点、训斥起温知楠来了,姚氏顿时就坐不住了。正准备反唇相讥,却听门外脚步声响,门帘掀开,温知念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看着场上混乱的局面,温知念暗暗叹了口气。
这帮队友实在带不动......
“念念?”温语棠敛起了怒色,望着她左颊的红印和右手缠着的纱布,不由心疼道:“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温知念低头喊了句“爹爹”,说道:“家里都快翻天了,女儿怎么歇得安稳?”
“这里的事,女儿都听说了。其实想知道谁在说谎,也很简单。”温知念扬起手,紫苑往她手里递了一块白色的帕子。
“秦妈妈经过的那处回廊花窗后面是一块池塘边的湿地,平时少有人行。从事发的昨天早上到现在,那边只有两排脚印。我已经让人拓下来了。”
她手里举着那块帕子,缓缓走近小秀和小芹。
“爹爹,我记得《大炎律例》里有一条:‘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是不是?”
温语棠在基层为官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断了几百起,知道脚印是很难拓、也很难比对的。但他没有拆穿女儿,顺着她的话缓缓道:“不错。即便是公堂之上,认罪态度好的,也会从轻发落。若是那等强词狡辩、拒不认罪的,一旦被查实,自有大刑等着他!”
温知念缓缓蹲下身,注视着面色惨白的小秀和小芹:“你们也知道,小姐我心善。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等鞋印对上了,到那时候你们就别再求情了。”
小芹本就不如小秀意志坚定,心理防线早已被击溃,如今见小姐说如实招供还有机会轻饶,一股脑地便将事情全说了。她每说一个字,旁边小秀的脸色便白了一分,眼神不自觉地投向一旁的苏姨娘,却见她也满脸慌张,自顾不暇。
至此,小秀终于明白大势已去,她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没了求饶的机会,也着急忙慌地全坦白了。
此时场面的主动权已经完全在姚氏手上,小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