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正式开始,围观者被疏散至道路两边。沈家的安保工作做的十分到位,除了放置挡板之外,每十步还安排了一名护卫站岗,防止发生意外情况。
刘云茵找来的那名弓箭手从沈家家丁手中接过缰绳,那匹凤头骢鼻子里喷出热气,马腿不安地动了两下,似乎对陌生人的接近有些排斥。但确如台上那名老者所言,它虽排斥,却没有丝毫狂躁伤人的迹象。弓箭手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从沈家家丁手中接过长弓和箭篓。
锦宁街沿街最高的一座茶楼里,一个披着月白大氅的男子坐在临窗的隔间,将街道的热闹场景尽收眼底。
他身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躬身问道:“公子爷,这是刘家派出的人,我们是不是给个面子......”
言下之意,是不是让埋伏在屋顶的沈家的弓箭手放点水。
一只素白的灯笼摆在红木长桌上,白衣男子右手执起一支尖头羊毫,蘸了蘸松烟墨的颜料。
他肤色透着病态的冷白,面容清隽,身姿矜贵,眼底无波无澜,宛若清冷谪仙降临人间,就连薄唇吐出的话都透着一股寒意。
“哪个刘家?”
吴管事登时汗如雨下。
大公子神仙般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说的哪个刘家?!
他真是昏了头了。沈家名义上虽只是平阳首富,实际上产业遍布大炎,富可敌国,莫说只是一个平阳知府,就连当朝丞相也得给沈家几分薄面。他现在居然让大公子给他人面子?!
吴管事从怀里摸出帕子擦擦汗,颤声道:“公子息怒,是小的思虑不周......”
沈墨的目光仍在打量着素白的灯笼,似乎在思考从何处下笔。就在吴管事以为此篇揭过时,却听他淡声道:“你将规则透给刘家的时候,思虑不是很周全吗?”
他的话轻飘飘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落在吴管事耳朵里却如一声惊雷炸响。
他双腿几乎本能性地一软,“砰”的一声跪倒在他脚下,以头抢地磕得木质地板连连震动。
“公子息怒!公子饶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了!小的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想着卖知府大人一个面子......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红木桌子随着他毫不掺假的磕头频率微微震动,沈墨的笔尖还未落在灯笼纸上,却滴了一滴松烟墨,晕出一个绿豆大小的黑点。
沈墨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这下他的声音是真的带点愠意了。
“好了!”
吴管事顿时被吓得不敢动弹。头磕到一半,抬也不是磕也不是,他僵着脖子,听见楼梯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一个着深色长衫的长者掀开珠帘走入隔间,正是方才在高台上宣布规则的老者。他脚步顿在吴管事面前,摇头叹道:
“沈家奴仆,必须对主家保持绝对的忠诚。你可知外面有多少只眼睛盯着沈家这块肥肉,今日虽只是一件小事,但只要有心,便可从这些小事中窥得沈家的谋划、沈家的态度。你也在沈家待了十余年,怎的如此糊涂!”
吴管事在沈墨面前大气不敢出,见到这个老者,却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抱着他的小腿嚎啕:
“昌伯,我管的铺子都在平阳府,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也是为了以后平阳的生意着想......我发誓,我绝对没收过刘家的好处——我就是一时糊涂啊昌伯......”
昌伯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好了!你若真收了刘家的好处,第二日就该滚出铺子了,哪还会等到今天!”他觑了一眼沈墨的神色,见他一心只在画上,便抬抬手示意吴管事起身。
“念在这次你是初犯,就扣三个月月钱。以此为戒,下不为例!去吧。”
吴管事连忙起身,擦擦眼泪,千恩万谢地退下了。等走到楼下,才惊觉自己背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凉得他打了个冷颤。
想他吴永兴走南闯北、接人待物,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人如他们大公子一般,明明画中仙一样的人物,怎的能有如此强的压迫感.......
楼上,昌伯望着窗外灯影摇晃,马蹄声起,轻声道:“公子,他过来了!”
那名兵马司的弓箭手确实有些本事,双腿紧夹马肚,左手执弓,右手搭箭,箭无虚发。路途不过半,就已经射下了七八个灯笼,中途有一箭甚至一连贯穿两个灯笼,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喝彩。
沈墨听着街上沉重而稍显紊乱的马蹄声,继续在灯笼纸上落笔作画,目光依旧平静无波。
“他闯不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那人一连射穿九个悬于街边的灯笼、左摇右晃地躲过三支来自屋顶的暗箭后,就在他距离高台百步之内、正搭箭欲射第十只灯笼时,一支长箭从他的左前方快速袭来。虽然明知箭头是蜡做的,当兵的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往右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