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叶子密密实实开了一树。
有时，郁明媚就摘下两片树叶，上下叠着，教她如何吹出悠长好听的声音。
沉沉昏黄里，鸟儿扑腾翅膀越过河面，远处，有船开来了，马达声隆隆。
“是伯伯和爸爸的船么？”
“不是。”
天冷时，乡下离不开火熜。
奶奶拿出黄铜火熜，在土灶前，装入带火星的暗红稻草灰，再铺几层砻糠。
冬日的寂静里，砻糠引着了，起一阵青烟，散出窗外，奶奶悠悠然盖上有着一圈圈黄豆大小孔子的炉盖，裹一层粗布，递给郁明媚。
郁明媚又转手交给郁楚楚。
火熜拢着草木灰的清香，雪落了，天晴了，人也长大了。
很久以后，郁楚楚一直记得，和堂姐一起在被窝里捂火熜的夜晚，黄铜炉子里植物燃烧的馨香袅袅四散，人却是舒展的。
情谊在长日相处里愈加浓厚。
今日，郁明媚让郁楚楚一同参加她的高中同学聚会。
“我也去？”
“嗯。”
郁楚楚答应了，反正也没要紧事。
堂姐在，总归是有照应的。
问了几句学习还跟得上之类的话语，俩人就去小区门口等同学。
一位男生朝她们走来。
远远看去，郁楚楚见他修长舒朗。近看，眉目却是秀拔出群。
郁楚楚愣神间。
“这是路周夏，我高中同学，也是榆中的。”郁明媚还没等人走近，就介绍开了。
“叫姐夫。”男生笑着，满脸阳光地看着郁明媚。
郁楚楚扬着嘴角，眼神在俩人之间来回。
“别理他，叫他路哥。”郁明媚脸红，嗔怪地看了眼路周夏。
“路哥好。”郁楚楚乖乖听从了堂姐。
大概堂姐早就跟路周夏介绍过郁楚楚，路周夏熟络地招呼起她来。
很久之后的某日，窗下，枝条筛过黄昏里的落日，满室斑驳，明暗不分。
堂姐讲述了他们的相识。
当时，大二的郁明媚替辅导员照看着新生军训。
站了一日累了，就坐在篮球场外的长椅子上。
这时，一个篮球滚到脚下。
郁明媚顺手捡起，笑着递给来人。
此时，霞光在远山幻起，沉沦在球场外的风则江里。
来人盯着看她颊上浅浅的酒窝，一瞬沉醉。
“谢谢。”犹豫着抱球转身走了。
感觉郁明媚很面熟。
后来，路周夏说，第一次见面就想问，是哪个系的，总觉得太唐突。
而“我们好像在哪见过”，这样的搭讪又太老土。
第二日，郁明媚还是在长椅上。
球没有再滚到脚边，男孩也没去打扰她。
军训最后一日。
夜晚，夜色笼纱似梦。
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和教官坐在球场草地上开启了离别前的晚会。
月下青春匆匆。
话筒在学生间传递，吉他声阵阵。
郁明媚在远处看着，一轮月色在枝丫间穿梭，树下，一地清凉。
晚风在香樟树的枝叶间缠绵，植物的清香熨帖肺腑。
月沉如水。
有个人影走来，披着月色和星光，带着青春里的悸动。
“我想起来了。”那日那个捡球的男生说，“你是榆中的。”
男生在她边上坐下。
月色朦胧里，看过去，树影摇曳里的男生如明月皎皎，背后是万家灯火。
郁明媚心下一暖。
“嗯。我认识你。”她笑着坦白。
路周夏一直是那几年光荣榜上的霸榜的风云人物。
“合着等我来找你。”男生爽朗地笑着。
在两人的相处中，路周夏一直比郁明媚主动。
之后，就慢慢联络多了。
每次放假都一同回家。
这次假期，为了化解郁明媚单独去男生家的尴尬，路周夏特意组织了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一同去她家。
路周夏家离郁楚楚家很近，隔了一个马路。
那是一个别墅区，小区外河流蜿蜒，碧波漾漾，水声涧涧。
有一群青年男女在小区外等着他们了。
大家都已熟识郁明媚了。
别墅区的房子疏朗，四下寂静，路周夏家靠近河畔。
江南人家择居时常喜枕河。
推开铁门，里头一个院子，秋千架子静着，树下木桌椅无言，花朵在墙角百无禁忌地盛放，朵朵热情。
一楼一盏灯自顶端垂下，玻璃坠子在风里叮当作响，记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