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关大帅啊,是把好的全给了女儿,寒碜的全传了儿子。”冯成神色有些恍惚,轻叹道,“其实小子生的也好,像他爹,可惜啊…”
温朝还未答,谢旻允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地开口道:“我回去一定如实转述,温副将,好好答。”
“…好看。”
“不是,我说你个读书人,就这么夸人?”冯成气急,一拍桌子,“白瞎了长这么张脸,我看你以后上哪找媳妇去!”
听着这话题越发不对劲,谢旻允轻咳两声,终于良心发现打算救一救深陷水火的好友:“冯将军,早点休息吧,明日赶路呢。他这样的,应该不愁媳妇,反倒是您,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成家呢。”
“嘿!你——”
“快走。”谢小侯爷还不算太没良心,临出门不忘把温朝一道拉走,冯成从身后丢来的不知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当然——
不管这东西是什么,他都不敢冲着谢小侯爷丢。谢剑南的情分他记着,可这到底是侯府的嫡子,他再托大,也只能仗着是长辈玩笑几句。
但是温朝,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军营里,那更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虽然招惹他的是谢小侯爷,但这气,他只能冲着温朝撒,这东西,自然也是砸他的。
谢小侯爷大概心里也清楚,于是还不算太丧心病狂,顺手把替他受过的人,一道带走了。留下一个至今连个心上人都不曾有过的冯老将军,在里头生闷气。
真要算起来,他跟谢剑南算是同岁。这样一想,倍感心酸。
这觉是没法睡了。
——
“姑娘,洛州那边来人了。”京墨行礼,将书信呈给关月。
“嗯?战前嫂嫂带小舒回了洛州,如今应当不大愿意理我。”关月闻言蹙眉,搁了笔问,“出什么事了?”
“…姑娘。”京墨沉默半晌,说,“小公子由嬷嬷一道带来了,少夫人…”
“您节哀。”
京墨不知何时悄悄退了出去,雷声过后,大雨瓢泼而下。眼泪打在桌上,关月才匆匆回神抹了个干净,抬起头将即将满溢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她将那封信拿在手中,许久才有勇气拆开。
信笺纸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是家书一贯的样子。
“小月儿,见信如晤;
倦意深重,提笔犹难;恐时日无多,于是夜书与你,以备来日。
我初嫁时战事纷扰,家中诸事时常出错,所幸你总来粘我;母亲去的早,都道长嫂如母,我虽愚笨,但也真心将你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从前打雷都要往我屋里钻的小丫头,如今也能统帅千军了。
你兄长有凌云志,却时刻不忘顾着我,军务冗杂,而家书未断,我已知足。定州一战,你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嫂嫂明白。
可我一介妇人,无你统帅千军的气魄,更无母亲钟灵毓秀的风采,我心有不平,自生怨怼,望你见谅。
如今一日难过一日,病体残躯,苟延残喘,我自作主张,将他托付于你。
望你教他诗书礼义、文通武达、修身齐家,我私心不愿他从军,可他如何,又岂能由我私心定夺,便全由他自己去了。只父辈英魂,要他一生铭记,立志报国。
你兄长自诗文中取“望舒”二字为名,是他的期许。我望他成才,更望他长大成人,能顺遂自己的心意好好活着。
我知你自顾尚难,但我已无人可托。家兄尚有一双垂髫幼子,纵有心照料,也难免偏颇,我忧心于此,难以放心。
你年幼时,家中忙于战事,无人看顾,我自认尽了长嫂之责,未有片刻疏忽,今日所托,万望勿辞。
时局艰难,我知你不易,也望你多加保重,早日得觅良人,知你忧愁欢喜,与你冷暖相携,再无伶仃之时。
若如此,家祭万望告知,泉下有知,定感欣慰。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我怨过他的,这笔账,待见了面再同他算。
别后山川间隔,天各一方,万望珍重。
嫂,宋韫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