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只在雪疏影的脸上停顿了一秒，就转为了退缩。
雪疏影摇头，“我……我不行的。”
“这有什么行不行？”陆小凤笑，“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雪疏影突然又开始哭了，但不是刚刚那种噼里啪啦地掉眼泪，却有种细水长流、绵绵无绝期之意。
她的手上，已经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而陆小凤，她一个正义之士，能接受吗？
“我有我的路要走。”
又是这种话。
“没关系。”陆小凤通情达理地替雪疏影擦眼泪，“那我给你做姐姐，你做不做我妹妹，随意。”
“你、你确定……”雪疏影抽抽噎噎。
陆小凤刚想说“确定”，就听到雪疏影又冒出几个字，“……确定你比我年龄大？”
陆小凤：……
“快别哭了，”她拿袖子在雪疏影脸上胡乱一抹，“待会要冻住了。”
“我做错了事，”雪疏影泪眼模糊，终究还是讲了出来，“我还要继续错下去。”
她要复仇。
她绝对不会停下。
她要那些人，尝到她经历过的痛苦，摧毁他们珍爱的，让他们也痛不欲生。
“没关系，”陆小凤只是轻柔地抱住她，并拍拍她胳膊，“我只想让你记住一件事……”陆小凤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动听，她说，“我爱你。”
你只需记得，我爱你。
这世上，能让恨消失的，不是恨，是爱。她也是从花满楼那里，学到了这个道理。
雪疏影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回抱住陆小凤，“好。”
好像这些日子里心脏里的虚无感消失了，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住了进去。
“有需要，就告诉我。”
“好。”
“不用担心危险——你也是我甘愿冒死赴险的人。”
“好。”
陆小凤有点乐了，“你是只会说这一个字了吗？”
雪疏影紧紧地抱着她，哽咽道，“好。”
哪怕到了最后，陆小凤不原谅，她也不会怪她。
她知道，陆小凤这个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你能原谅她，为何不能原谅我？”南宫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打破了此刻温情脉脉的气氛。“这不公平！”
陆小凤面色一凛，“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嘴里所说的‘做错事’是什么，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要求所谓的‘公平’？”
“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畜生的标准要求自己，南宫灵，这就是你自诩的公平正义？” 她的嘴巴毫不留情，“你可真会严于律人宽以律己啊……”
南宫灵脸皮一紧。
楚留香也面色发热：这话说得……他都替南宫灵臊得慌。
“这些事情，有着经年不化的痛苦，我总觉得，就算讲给你了，也只是给你加了一层负担。”陆小凤眼里的失望和疲惫越来越淡，“可现在好了，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该是不会在意这些的。而我，也不会再在意你了。”
南宫灵急急地挺直身子，“姐姐，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只是……不在意你了。”陆小凤不紧不慢道。
此时，雪疏影已经止了哭，从她怀里慢慢直起身来，陆小凤也顺势放开了她。
“这些年，因为我个人原因，一直没来找过你，是我的过错。”
“我想过，可能你会有什么缺憾，或者无法接受我的存在……但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弥补你。”
南宫灵酸酸胀胀的心，突然又昂扬了起来，但他看着陆小凤释然的表情，渐渐又不安起来。
“但我想清楚了。你长成这个样子，我是捂不热你了。也许，他是那个能温暖你的人吧。”
楚留香闻言赶紧插话，“‘他’到底是谁？”
陆小凤像是被逗笑了，“我若是说出了他的名字，楚香帅是不会相信的。”
楚留香面色严峻：看样子，此人在江湖中的口碑一定是极好。
“聪明人只会相信自己的推断，聪明绝顶的楚留香不如自己想想，天枫十四郎怎么样才能赶上两场决斗，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和任慈一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会是谁？”
楚留香宛如醍醐灌顶：她说得对！除了死等南宫灵说出来，他还有这条线索可以用！
陆小凤说完，又继续对南宫灵道，“这些年我没教导过你，甚至没给过你一口饭，你有如今的罪过，我也有责任，所以也没什么资格指摘你什么。”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要的，是南宫灵长长久久的活着，去替她诛心啊。
她神色自若，而南宫灵却只觉遍体生寒。
“你我就当没见过吧。”陆小凤豁达一笑，“从今往后，你我生生死死，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