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艺考培训机构内,牧清漪假意对编导课感兴趣,要来了一张排课表。这家机构离她家不远,她在公园散步居然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
徐清嘉要学编导参加艺考的消息她有所听闻,现在是高二下学期,艺考在下半年的十二月份到明年二三月间,学期结束前徐清嘉每个晚上会在这家机构上艺考的课程,暑假要去北京参加两个月的集训。
班里几个嘴碎的女生说的。信源是秦楷瑶,可信度大概是不需要怀疑的。
牧清漪笑着对导课员说“我再考虑考虑”,转身出门,却被雨拦了下来。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了,她站在门口,看密密的雨珠串成线。
雨幕里出现一个撑着伞的身影,清挺瘦长,书店糟糕的回忆立刻砸中了她,牧清漪不顾瓢泼的大雨冲了出去。
“诶,等等!”徐清嘉喊她,“牧清漪?”
他居然认识她?牧清漪停了脚步。
“先躲躲雨吧。”徐清嘉朝她招手,等她站定,他微笑了下,问,“认识我吗?我是徐清嘉,我们一个高中的。”
牧清漪点头,她怎么会不认识他?
但徐清嘉认识她?心里有喜悦的火苗在颤动。
徐清嘉像是看出她的困惑,主动解释道:“我见过你和江苗,楷瑶和我说过你的名字。”
她当然记得,校门口,江苗说还书那次。秦楷瑶和他说过她的名字。原来如此,心底的火苗灭了,飘来的雨丝吹得她身上冷。
原来如此,她怎能自作多情?一刻也呆不下去,她用很冷淡的口吻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那你用我的伞吧。”徐清嘉说,怕她拒绝,他又补了一句,“我晚上上完课家里人会来接我的。”
这么大雨再推辞下去就显得矫情了,她接了伞离开。
走在雨里她说不出什么感受,上个雨天她目睹了一对恋人在雨中离去,这个雨天她收获了一把伞。
徐清嘉的伞。来自校友爱。
她握着伞柄,不知道该不该讨厌雨天。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才放晴。牧清漪趴在桌上写习题。
“秦楷瑶,你家徐清嘉感冒了。”一个马尾辫女生用夸张的语气描述他病得有多厉害。
“有这么严重?”秦楷瑶怀疑,想想却还是担心,“那我去九班一趟。”
班里响起善意的起哄声,她脸红了红,还是坚定地迈了步子。
在起哄声中,牧清漪摸了摸书包夹层,里面有一把格子折叠雨伞。
徐清嘉感冒了?因为昨天把伞借给了她么?牧清漪思考两秒,起了身。
站在楼梯口,看见九班门口的走廊上一男一女靠在栏杆边讲话,太阳西晒,光线射进来,眼前有一层光晕。
牧清漪脚步顿了顿,拐身进了女厕所,隔间里推门出来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圆脸女生。牧清漪认出来,她们是初中校友,属于那种认得脸却不熟的关系。
恰好是九班的。牧清漪拦住她:“麻烦这把伞交给你们班的徐清嘉。”
女生推了推眼镜,接过伞,也不多问,“好。”
牧清漪没再管,下了楼,徐清嘉感冒了自有佳人关怀。
放学,牧清漪乘公交回家。到了站点,她往家的方向走去,脑中却不断回想马尾辫女生夸张的形容,“咳得特别厉害,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啦。”
脚下一顿,换了方向,她走进一家药店。“阿姨,我要治感冒的药,嗯,淋了雨,咳嗽很厉害……药效最好快一点。”
拎着一袋药回家,像拎了一个小怪兽,她安慰自己只是补偿,是她害得他感冒的,买药是人之常情。她把药扔到一旁,不再看它。
在书桌前坐下,却写不下去作业,她翻了翻文具袋,拉开外层的拉链,翻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单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
是一张排课表。
按照日期,今天差不多讲到电影新浪潮了。
只是写写。她和自己说。
牧清漪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最普通的笔记本,白纸横线,又挑了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准备下笔的时候,微妙的直觉让她换了左手。
“徐清嘉,你好!”
笔尖停顿很久,感叹号的点晕成黑黑的一块。而后她尽量以专业的口吻谈论法国电影新浪潮,写作者电影,写特吕弗和戈达尔。
她写完,折好,装进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纯白信封里,又写了很久的作业。
终于精疲力尽,她躺在床上,给床头的闹钟设了个很早的时间。她爬起,把带有药店logo的袋子换掉,用了个白色纸袋装好,放进书包。
她又拿起桌上的纯白信封。普通的信封,普通的信纸,没有任何情书的嫌疑。但心口狂跳,她像抓着自己作恶的证据。心一横,把信封扔进了书包。
牧清漪到校时很早,天光还不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