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萋萋难过得快要哭了。
她以为他这三年就算不适应新生活,但至少是养尊处优的,总比跟她在偏远边城过得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阿磐,你过得不好吗?”
萧旸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他怎么可能过得好?
他日日夜夜地想着她,每想一次就像是在心上刺上一刀,他凌迟着自己,恨不得把她找出来,狠狠地折磨她。
所以他不敢找她,生怕自己找到她,会真的控制不住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可现在她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她都没有哄他,更没有道歉,他却已经原谅她了。
只要她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既往不咎。
更何况,虽然他这三年过得不好,但她其实过得更艰难。
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所有人,孤独而无助地生活在那个荒凉的边城。
虽然后来什么永安侯去了,但那毕竟是陌生人,不像他这样自幼一起长大的。
他无比后悔,这三年为什么任由她自生自灭,而没有去找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明明她自己过得更艰难更痛苦,她却还在为他难过,问他是不是过得不好。
他的小绿草,就是这么心软。
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他都已经不计较了。
至于那三年,他也不想再去回忆。
“别难过,要说过得不好,倒也不至于,最多就是有点想你。”萧旸一笑,“可是,你这不是来了嘛。”
不管是谁对谁错,至少,她终于来了。
夏萋萋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低下头,继续擦拭他掌心的血迹。
除了那道横亘掌心的伤疤,他的手上还有些细碎的小伤口,是被茶杯的碎瓷片划伤的。夏萋萋给他涂上了药膏。
药膏清凉,她的手指柔软而细嫩,一点点划过掌心轻轻摩挲,萧旸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上完药,夏萋萋见棉巾子有点大,让红玉另外取了一张干净的手帕,把他的手掌仔细地包裹好,然后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今天不要沾水。”夏萋萋叮嘱。
萧旸看看自己的手,被她处理得很是细致,别说沾水了,他三天都不想洗手,更不想解开她给打的花结。
红玉收拾了弄脏的水和棉巾子,另外送了热茶过来。
“我这里的茶不好,你将就着喝吧。”夏萋萋动手给他倒了茶,推到他面前。
萧旸喝了一口,是她惯常喝的六安瓜片,跟皇宫里以黄金计价的茶叶来说,她这里的茶确实很寒酸,就像是这个狭窄的小院一样,但喝在他的口中,只觉得清润可口,比琼浆玉液还要美味。
萧旸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
隔着个门帘,里面是她的卧房,虽然以前他去过很多次她的卧房,但那时她还没有及笄,夫人也并不是很管束他们两个。
现在她已经十七岁,他不该随便进她的闺房。
但即便不进去,他也能想象出来她的闺房是什么样子。
萧旸耳根有点红,目光从门帘上移开,落在旁边的书桌上。
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她正在抄写的一本书,规规整整的台阁体。
“嗯?”萧旸疑惑:“抄这个做什么?”
她向来喜欢看些游记之类,可她现在抄的书是《御试策引状》,艰涩难懂,这种策论文章平时根本没人看,除非是要考进士准备殿试才会需要。
而且她抄书用的也不是她惯常用的簪花小楷,而是台阁体,这种台阁体圆融雅正,也是科举考场上标准的书写。
“小绿草要考进士吗?”萧旸黑眸含笑,“那殿试的时候,我可以直接封你为状元郎。”
夏萋萋横了他一眼,“我不考进士,只是练练字而已。”
说话间,天色已暗,夏萋萋手执茶壶,给皇帝的茶杯中添茶。
萧旸笑道:“怎么好劳烦小绿草,我自己来。”
夏萋萋却没说话,茶汤清亮,淡淡茶香散开,萧旸杯中的茶水越来越多,渐渐地满到了杯口。
萧旸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小绿草这是在赶他走。
夏萋萋放下茶壶,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黑色的蝶翅,轻声道:“天黑了。”
萧旸欲言又止。
以前他和她就住在一起,虽然他在外院她在内院,但他早就得了夫人的默许,从来都是可以自由出入二门,他想在她那里待多晚都没人管,常常是跟她一起用过晚膳,两人一起看书写字,消磨会儿时间他才会离开。
现在,他才只喝了杯茶,连饭菜都没吃,她就要赶他走。
算了。
萧旸揉了揉眉心,她毕竟已经及笄,算是待字闺中,而他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为了她的闺誉,他也不该在她这里待得太晚,被人看见难免有风言风语。
萧旸起身,“我明日再来看你。”顿了顿,又道:“我给你换个大一些的院子。”
夏萋萋:“我不换院子。”
她声音轻柔,却又异常的坚定,自幼就跟她一起长大的萧旸自然听得出来,她拒绝了,而且不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