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修缮别宫的差事,夜里宿在值房中。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小玉儿冒雨敲开我的房门。她那小小的人儿浑身是血,头皮秃了一块,脸蛋上有一个很深的牙印。她扑进我怀中,向我哭诉老太监扯掉了她一撮头发,还咬她的小脸,她很怕很怕,从自己寝殿开的狗洞偷偷钻出来,她不敢回自己的小床睡觉,因为老太监的尸体躺在那儿。”
听到这儿,徐恕的拳头硬了,要不是徐氏死了,他定用酷刑好好折磨徐氏一通,对小孩子怎能如此残忍?简直丧尽天良。
窦如镜继续说道:“我立即抱着小玉儿离开别宫,夜叩宫门,见到先帝后,将徐氏恶行禀告先帝。先帝召徐氏与我对质,徐氏却说,那老太监是我姐姐窦皇后派去别宫服侍小玉儿的,老太监对小玉儿做的那些坏事,可能都是我姐姐窦皇后利用女儿设的苦肉计,目的就是在先帝面前诬告她。先帝独宠徐氏、厌恶我姐姐窦皇后多时,自然偏信徐氏的鬼话。我姐姐不仅没有要回小玉儿到身边抚养,还被先帝罚闭宫思过,我也被先帝贬到苦寒之地为官。先帝在世身体康健的那些年,徐氏得意至极,你可以想到小玉儿在徐氏手上吃了多少苦头。”
徐恕开始怜惜周斯玉童年的悲剧。
窦如镜用手背揩拭湿润的眼角,“原以为徐氏死了,小玉儿能过上正常日子,但徐氏死前在小玉儿和她儿子周怀德身上分别种下夫妻蛊,周怀德死,小玉儿也会死,而小玉儿死,周怀德还能活。去年周怀德是借道北朔回到望京的,当时魏国的刺客一直追杀周怀德,小玉儿剑术精绝,可也不能杀尽守你北朔山海关的所有剑士,所以,我一直疑惑,周怀德是如何过关的?”
徐恕脸红起来,那红一直烧到耳根处。
周怀德如何过关的?是周斯玉用美人计偷了他的通关令牌,周怀德才能过山海关借道北朔。
去年江宁鸣翠坊那夜,他们在床榻、地毯、书案、浴池……极致缠绵悱恻。
当见到雪白的床单上她留下的斑驳血迹,他立刻起了一个念头,娶她。纵使她那时伪装的身份只是一个卑贱的妓子,他也不在乎,她能取悦他的身体,足够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女子有这种原始的冲动。
在此之前,他都是不行的。
“去年周怀德能过山海关,都是清河长公主的功劳。窦御史,你可以当面去问清河长公主,他是如何骗走我的通关令牌的。”徐恕想自己并不亏,毕竟周斯玉将她的清白交给了他。
不知另有隐情的窦如镜笑道:“我家小玉儿是这天下最聪明的小娘子,徐世子,你娶了她,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言语中尽是骄傲。
“小舅舅。”徐恕改口,见到右前方酒肆的招牌幌子,“我请您喝酒,您多告诉我一点关于清河长公主的事。”
二人入酒肆,店小二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徐恕点了十坛女儿红,窦如镜选好一桌下酒菜。
店小二出去后,窦如镜又开始讲起周斯玉。
“因小玉儿体内有妻蛊,此蛊不解,恐怕她与你婚后不能有夫妻之实。”
徐恕举着茶盏的手一摇晃,洒了自己一身。
“若有夫妻之实,会如何?”
“蛊虫会在小玉儿体内四处游走,她的身上会生出一片片粉红色,像樱花盛放在她的肌肤上一样。”这是窦如镜从书上看来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解蛊之法,“看上去有多美丽,小玉儿自己就有多痛苦,书上讲,这种痛超过怀孕的妇人分娩时的痛数倍。”
徐恕摸了摸自己的右肩。
他右肩上有去年鸣翠坊那夜周斯玉留下的齿印。
原来,那一夜,自己感受到的,是极致的欢愉。而她,是生不如死。
“你小子,我今日直接把话和你说开好了。”窦如镜指向徐恕的鼻尖道:“小玉儿嫁给你后,你们俩个最好分房睡,等找到解小玉儿体内的妻蛊的法子,你们俩个再圆房。但你们也不一定能成功圆得了房,小玉儿因老太监那事有了心结,她对与男子的亲密之举是很抵触的。”
徐恕点头,又倒满一盏茶。
不知为何,他口渴得很。
“我会体谅她的。”
这话说得极为心虚,他与她的第一次,他就没有多体谅她。
窦如镜纠结,要不要将小玉儿每月最要紧的那件事告诉徐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