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母后的寝殿,日日掌掴母后,母后的精神大不如前,时常说些疯言疯语。
这封信的最后一页,有几滴干了的血迹,不知是宗保的,还是谁的。
徐恕接过周斯玉扔给她的信纸,展开读过,上面有些字的墨化开了,应是她读信时流下的眼泪溅到了上面。
“我怕你病情加重,没有将太后娘娘的事告诉你,你不要急——”
“我如何能不急?”周斯玉打断了他的话,“当日母后不顾陛下反对,坚持要我嫁来北朔,陛下已对母后生了厌烦之心。而今母后在别宫半死不活,是陛下逼我回望京的手段。我躲在北朔苟活没有意思,我要回望京,杀了那个无道昏君。”
她呕出一口血,体内的妻蛊离开平宁帝体内的夫蛊已久,开始反噬了。
徐恕拿帕子替她揩拭下巴上的血,她又呕出两口血来,床上的锦被血红一片。
徐恕慌张不已。
她会死吗?
她不能死!
“这样煎熬的日子,我过够了。”周斯玉攥住徐恕的右手,“小菩萨,你当可怜我好了,我不能活着回到望京的话,看在两夜夫妻情分上,你救救我母后。”
她口中不停吐鲜血,寝衣上吸饱了血汁。
徐恕命人去宣郎中,周斯玉道:“没用的,是我体内蛊虫作祟,郎中治不好我的病。”
“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徐恕捏帕子的手在颤抖,声音更是颤抖得厉害,她唇边的血迹擦不干净,他手里的帕子已经完全染红了。
“小菩萨。”
“我在。”
“等我死了,将我的骨灰撒进汨罗江,随江水漂流而下,我很快便能回到家。”
“我们才成婚不到半年,我正在爱你,你却要死去。”徐恕眼角湿润,哽咽道:“你不能死!你要死了的话,我不会救你母后的,还有你二哥、三哥的骸骨,就丢在兰璧、乌日不管,让野狗吃了好了……”
为使她有求生的意志,徐恕说了许多狠话。
“不讲道理。”周斯玉眼神涣散,看到了小时候大哥、二哥、三哥陪她玩闹的场景:大哥拿着绣球逗蹒跚学步的她向前走,二哥举着香香甜甜的桂花糖哄咿咿呀呀说话的她喊哥,三哥背着她爬到树上掏鸟蛋、下到小溪中捉彩虹颜色的小鱼儿……
她憧憬过三个哥哥没有战死沙场的话,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做大梁最快乐的小公主。
不用承担天下,不用背负万民,去行万里路,看遍大好山河。
三个哥哥的身影就在前方,她提起裙摆奔向他们,可是好远啊。
看着不过相距五六十步路,可不管她怎么跑,还是五六十步路。
哥哥们笑着对她道:“小玉儿,你回头看。”
周斯玉回头,看到徐恕向她张开双臂,二人离得很近。
周斯玉摇头,“我哥哥们来接我回家了,我不和你走。”
等再回头时,哪里还能见到哥哥们的身影。
她蹲在地上,伤心地哭着。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徐恕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我送你回家,带你去找你的哥哥们,好不好?”
“真的吗?”她仰起小脸,认真地望着他。
“真的。”他向她伸出右手,翘起小指。
她右手的小指勾上他的小指。
眨眼间,她看到挂在床上的月白色帐子,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一场幻觉。
徐恕却是那场幻觉中,唯一真实存在的人。
“你醒了?”他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了她,心里充满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欢喜。
“我刚刚看到哥哥们了,他们要我回首顾你,所以我醒了。”周斯玉第一次觉得他的怀抱这么暖。
她突然有点犯恶心,想要推开搂抱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徐恕。
徐恕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我想吐,你放开我。”
听到她这样说,他才放手。
周斯玉呕出一滩黑血到地上。
那摊黑血中,还有一只蠕动的软趴趴的小虫。
因祸得福,她竟将体内的蛊虫呕了出来。
徐恕端来温温的茶水,递与她漱口,轻轻抚拍着她的背。
走回床旁时,顺便用脚碾死了那只她呕出来的蛊虫。
没有了这妻蛊,那她与平宁帝便不是同生共死的命,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诛杀平宁帝。
徐氏造的孽,终要报在她亲儿身上。
徐氏欠他母亲小窦氏一条人命,也欠窦太后三条人命。
“小玉儿,为夫的,送你一颗周怀德的首级,当作我们的新婚礼物,你看可好?”
周斯玉一怔,“你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