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朝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天出生的。
目前所用的生日,只不过是奶奶当年在河边捡到他的日期。
中年丧女之后,谢秀便成了独身一人。
探望女儿的第十五年,她在河边捡到了出生不足一周的谢如朝。
那之后的谢秀,连着一周的时间每天风雨无阻地去医院、警察局询问,可却没有等到任何看起来像是来寻找的父母。
也是,都丢到河边了。
怎么会出来寻找呢?
在谢如朝被认定为弃婴,送到福利院的一周后,谢秀还是决定收养了这个孩子。
原因很简单,他的啼哭声,让她停下了往河深处走的脚步。
可那也只让她多坚持了十八年。
原本就是在死神边缘徘徊的身影,在谢如朝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夏天,谢秀像是终于了却了心愿一般,在睡梦里离开了。
墓地被安排在谢意的旁边。
明明是阳光炽热的晴天,谢如朝的脸上却没什么血色。
微风拂过,他垂眸看着墓碑上两张长相相似的黑白照片,单薄的身子仿若纸板,似乎只要人稍微推一下就能倒下。
陈页知道他的生日。
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所以自打进入大学以后,陈页就几乎承包了他所有生日当天行程安排的责任。
谢如朝对于过生日这件事其实并不热衷。
但对他这样一个没有亲人,朋友也少之又少的人来说,陈页这样的热衷与安慰,确实在很多时候,让他感受到了少有的温暖。
陈页与丁淼结婚的时候,谢如朝去当了伴郎。
按照以往的惯例,新娘的捧花一般都会送给随行的伴娘。
但这夫妻俩却走了非比寻常的路,把捧花送给了他。
“这么着急我结婚?”他故作自然地调侃。
陈页这次却没露出以往那种吊儿郎当的性子,他表情柔和,闻声笑着点了点头:“嗯。”
“毕竟作为兄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陈页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毕竟谢如朝这人,虽然面上看着总是很平静冷漠,但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孤独,害怕寂寞。
大学前两年,每次寒假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消失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哪怕是陈页这个所谓最好的兄弟,也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而当被问消失这么久去哪了,他也只会随口回一句“出门旅游”了。
可哪有出门旅游的人会手机一直关机呢?
担心他这样下去迟早会抑郁,陈页不止一次地提过要带他回他老家一起过年。
但谢如朝总是拒绝。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们家过年。”他语气淡淡地说。
所以与其以后适应不了,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不尝试。
再后来,大三大四的寒假,他选择了留校。
学校里过年时会专门准备饺子给留校的学生,陈页看过几次学校公众号发的照片,上面男人虽然看着依旧没什么反应,但还是有一些瞬间,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所以其实是渴望的。
只是不敢。
今年是谢如朝二十五岁的生日。
也是陈页为他筹备生日宴的第七年。
但无奈今年刚好就撞上了中秋节。
“要不你跟他说一声,中午和我们一起回去吃饭。”
生日前一天,丁淼跟陈页提议道。
“那小子不会答应的。”陈页了解他:“毕竟这都好几年了,每年过年我都叫他一起回老家,你看他答应过一次吗?”
“那怎么办?生日就让他一个人过?”
“我订了上午的餐厅。”陈页翻着手机页面:“陪他过完生日我们再回去。”
“也行。”丁淼点点头。
生日当天上午,因为是中秋节,陈页并没有像过去几年那样叫来很多人。本就冷清的餐厅包间里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和一个巨大的蛋糕。
“你们这样,真得很像爸妈哄小孩。”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谢如朝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页闻言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我可没有这么老的儿子。”
说完把点完蜡烛的蛋糕往他那边推了推:“许吧!二十五岁的话,就许五个愿望好了。”
“多大人了还信这?”谢如朝调侃道。
“别废话,叫你许就快点许。”
丁淼在一旁举着手机拍照。
谢如朝闭眼的时间很短,看着根本就不像是认真许的样子。
“你不会是没许吧?”陈页质疑道。
谢如朝摇头:“没有,不过只许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