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拥有被射杀的觉悟,你才有资格开枪。
佐藤太郎总是会梦见第一次出任务的那个晚上。
那个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夜晚。
“你是今夜的第十三个。”手上的刀在地上剐蹭出刺耳声响,“你们全都不合格。”
“队长?”他干涩地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佐藤太郎。”
“我?”
“是啊,你。”她笑了起来,这笑容之中却并无半点善意。
“队长!这次是特殊情况,他……”
“我没有在和你交谈,山口。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我希望你能原谅这件事,以及我之后将要对你们做的所有事。”
她缓慢地转过头,漆黑得如同玛瑙石般的眼眸中有一种佐藤太郎极为陌生的情绪正在酝酿。
看着这双眼睛,佐藤太郎在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这种情绪应该被怎样拼写。
失望。他在心底默念出它的音节。
山口看见,他们的队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短暂涌现的极致狂怒便于刹那之间消散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她完全冷静了。山口不可思议地想,可是,这怎么可能?
平静地,她缓慢地开口了:
“不,不是那段话,佐藤太郎,而是你的行为。”
“我的行为?”
她没有再回答这句话,只是平静地叹息,那种平静的漠然近乎要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语气轻柔,话语结合语气,却让所有人都听出了一种讽刺:
“所以,我要恭喜你,佐藤太郎。”
“如果不是您将我带回来,我今夜还可以做更多。他只是幸运地借助那把枪将我震晕了而已,但我也将刀插进了他的胸膛,他是最后一个人。”新人低声回答,声音里有种轻微的颤抖,压制不住的颤抖。
“所以呢?”她轻笑着问。
佐藤太郎移开头,这个青年抿着嘴,视线落在了大楼肮脏的地面。污浊的雨水坑反射着迷蒙的光,也反射着横滨那厚重的云层,使其在看着的人眼中变得愈发诡谲。
父母死前的惨状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催促着他去复仇。
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他也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不。”她伸出冰冷的义肢,将年轻人的脸掰了回来。
佐藤太郎一开始还试图躲避,但是,到了后来,他便不再试图反抗了。他对那双漆黑的眼眸投以了同等时间的回望,然后,他的眼眸中有些东西开始晶莹的闪烁。
“在你真正明白什么是‘复仇’之前,最好保证自己是完整的。”
他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喂,那边的小哥,”缺了根手指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外,捕捉到了那个身影,在此等待多时的佐藤太郎摘下墨镜,对着面前这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年轻人,“这可不能让你随便离开。”
“即使是‘淘汰’了也不行哦~”他嬉皮笑脸地招了招手,“毕竟我们队长比较节约,在游戏结束前可得好好废物利用才行。”
……
听说过吊桥效应吗?
同生死,共患难。
这就更值得相信和托付吗?当然如此,至少……在发现对方就是那个吊桥之前。
新婚夫妻站在高台,周围觥筹交错宾客相欢,撕碎的红纸纷纷扬扬落在洁白的婚纱上,为新娘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些许生气。
站在这里,身上穿着繁复的婚纱,脚下是磨脚的高跟鞋,仅仅只能依靠体温判断身旁依靠的人类是不是真实的,就像被人为戴上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她努力在厚重的妆容之下昂起头,对着光,余光瞥见身边同样埋藏在粉底下的新郎的面容,再如何战栗着调整呼吸也无法掩盖的恐惧——
他在流泪。
就像精神病人,他的表情很滑稽,但你突然发现他实际上在很专心地盯着你。
透过层层叠叠的妆容,在这欢乐的幻境中,悲伤只是一瞬的错觉。
【你的决心受到了考验……】
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她记不清了。
随身携带的匕首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婚纱下的指甲只是死死地嵌入肉里,随着婚礼进行曲愈发清晰,对身体的控制也愈发模糊起来……
【许多人或将陷入惶恐与混乱中。】
【但,绝非此人,绝非此时!】
最先是吊顶灯泡的破碎,随后是飞舞的金属餐具,然后是扭曲的纸人面容。
恍然如梦。
当躯体陷入绝境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