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雅量派六个徒弟推着三辆囚车,其余众人则骑上马匹,一齐往麟州城而来。宁若英早已疲累不堪,坐在晃晃悠悠的囚车里睡了整整一夜,再次醒转时感觉阳光刺眼,眯着眼睛一打量,原来已到了麟州城下。
卓茂德与韩雅量直奔麟州缉盗衙门,将昨夜凶案说与官吏,便将宁若英等三人投入大牢。卓茂德让韩雅量的徒弟们统统守在大牢门外,不得让闲人进去见这三人,自己则领着韩雅量、梅寒卿与陆云白一起去见明知书。
宁若英知道心急也无济于事,干脆盘腿练功。李兴伤道:“姊姊,你还有心思练功?我们这是死囚牢房,不想想办法吗?”宁若英道:“关在死囚牢房的人,能有甚么办法。想办法的人,在牢房外面。”李兴伤道:“牢房外面?”宁若英道:“便是陆大哥与梅大哥。”李兴伤一听这二人,愤懑之心又起,道:“姊姊还指望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去做姊姊被打入死囚牢房的人证了。”
宁明理哈哈一笑,说道:“如果他们不投入卓茂德的阵营之中,你们昨夜统统会死在卓茂德与韩雅量的手中。今日送来麟州城的,便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你们的尸首。”李兴伤恍然若悟,又道:“甚么你们你们的?他们不杀你?”宁明理道:“我暂时是安全的。他们还是觉得俘获我是一件大功劳,想拿我请功呢。”李兴伤皱眉道:“你昨夜说的那些话,我听着也觉得甚是有理,怎么他们还偷偷去掳你呢?不怕自己弄巧成拙吗?”宁明理笑道:“道理嘛,谁都懂。但功名嘛,谁都馋。否则从古至今,哪里来那么多的亡命之徒。”
宁若英道:“行了,你别贫了。兴伤,是这样的。一旦大宋与西夏战事再起,朝廷里必有主战派与主和派。宁明理昨夜讲的道理,那都是主和派的立场。相反,如果卓茂德与韩雅量他们将他交给主战派的官员手中,那还真会是大功一件,甚至由那大官保举韩雅量做第九名门,也未必不可能。”
李兴伤听了他们姊弟二人说的话,心里立时通透明了,但随即又有些自惭形秽。他们姊弟二人如此聪慧,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父母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而自己只是西夏一普通贫民的子嗣,所以他们姊弟一想就懂的道理,自己却一直没想明白。
囚房昏暗潮湿,三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见衙役送过三顿饭菜进来,但宁若英打定主意,在见到明姑姑前决不吃这些饭菜,哪怕李兴伤和宁明理饿得肚子咕咕叫,她也让他们忍住,教他们用呼吸吐纳之法抵御饥饿感。
这天夜里,宁若英终于等到囚牢大门被打开,抬头一瞧,进来的是一个头戴黑色斗笠,身穿黮袍的女子。宁若英瞧着那遮了面的黑色斗笠,突然想起远在西夏的娘亲也戴了相似的斗笠,但不及感伤,牢门外那女子已经摘去斗笠,露出面庞。只见此人年纪约四十出头,长相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前额与两鬓处有几缕白发,其面容慈祥随和,一瞧便是菩萨心肠之人,若不是右眉骨处有一道一寸多长的伤疤,决不会有人相信眼前这样一个中年美妇竟统领着整个北境三镇数千英雄好汉,还曾多次上阵杀敌,让李元昊在入侵中原的过程中吃了唯一一次败仗。
宁若英试探道:“姑姑?”
中年美妇点点头,看着地上几碗没有吃过的饭碗,道:“孩子,你很谨慎,很好。”
宁若英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眼前这位姑姑虽是第一次见到,却正是她最渴望见到也是她最愿意信任的亲人。原来她很小的时候便听父母说过明知书姑姑的故事,说她嫁到华山派后仍屡遭江湖中人点名切磋武功,十年间无一败绩,当时她心中便暗暗许愿,要成为像明知书姑姑一般厉害的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