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那称病的冷漠父亲相比,普塔谢普希斯对他那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关怀备至。
普塔谢普希斯再三言明卡卡伊安赫的善良品质,声称就算是阿努比斯也会惊讶于他心脏的重量,伊布杜大概得知了一些情况,搪塞了过去。
卡卡伊安赫是最初救了安克赫娜蒙的人,关于这件事因特凯斯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被放逐的私生子做出了不错的功绩,得到回到自己母亲身边的机会,顺便将虚弱的安克赫娜蒙带回了孟菲斯寻求帮助。而代价是安克赫娜蒙长达六年的囚禁。
那并不是普通的奴隶,那是专门为了法老而制造的毒蛇。
伊布杜不觉得卡卡伊安赫做了什么,根据他所任职的神庙中人们的评价,或许他真的是个善良的人。
只是,让法老看见了安克赫娜蒙的那副样子,受到迁怒也无可奈何。
伊布杜微微叹息着走到王宫,正好迎面碰见了一个带着莲花纹头饰的年轻人,不是安克赫娜蒙平时戴的那种样式,有些仿传说中的奈菲尔图姆的打扮,身上的衣着也是祭司们一般的穿着。
这个身影最近倒是很熟悉。
“赫缪努大人,”伊布杜向他问候,“今天也辛苦您了。”
赫缪努手里还提着一个医箱,闻言向他礼节周到地弯了弯身,那张奈菲尔图姆都会认可的漂亮脸庞上浮现出友善的笑意,谦卑道:“伊布杜大人才是,这么晚了还得到王宫来。”
伊布杜余光瞥向即将落下城墙的太阳,轻道:“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赫缪努颇为夸张地赞赏道:“大人真是忠心耿耿,是我太浅薄了。”
伊布杜倒并不是希望他这个反应,只好转移了话题,“法老在寝宫吗?”
“当然,”赫缪努答得理所应当,又无奈地耸耸肩,“陛下可真看重这位……宠妃?”
他的话说到后头顿了顿,似乎是翻找着合适的言辞来在这位对法老如此忠心的将军面前称呼那位法老的新情人,不过说出之后又觉得无所谓,很快接着道:“毕竟法老并不信任我们。或许他是对的,我们也确实对此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伊布杜不由得轻声复述,“可是不是您指出卡卡伊安赫的药是有用的吗?安克赫娜蒙也因此醒来了不是吗?”
赫缪努道:“有用也并不代表能够治愈,虽然是维西尔大人曾豢养的奴隶,但送了这么个毒罐子过来也实在是给我们添了大麻烦——不过我倒并不讨厌那位……甚至有点喜欢她。”
伊布杜睁大了眼睛去看他。
赫缪努忙解释:“啊……不是那种喜欢……你知道的,嗯……你不觉得她很有趣吗?她的身体可以显现有很多痕迹,以一个医官的角度,我觉得她非常了不起。当然,法老也是,居然这么看重这个小家伙……她可是能在残忍的君主手下救下我可怜的小命……”
赫缪努的后半句声音异常小,但伊布杜仍然模糊地听见了什么不太好的词汇,眉头直皱,“您说什么?”
赫缪努说:“我说我同样很感激安赫大人不计较我的无能,我们或许十分投机。”
伊布杜的眉头没有展平,近似警告地回道:“赫缪努大人最好不要在陛下面前说这些……也最好离安克赫娜蒙远一点。”
总是与鲜血为邻的人总是这样,即使样貌长得再如何纯善,依然在某些时刻能够露出叫人骇然的凶狠。
比如将战败的俘虏踩在脚下,比如冒犯了恶犬的主人。
赫缪努站立在原地,微笑着注视伊布杜走进王宫内的背影,不禁也在疑惑,为何埃及的神灵如此宠爱这样一个野蛮愚昧的民族。
可能,这样的神灵本身就是如此。
黑猫在他脚边停留,轻柔的伸出粉红的舌头舔舐着自己柔顺的毛发。
到底是高傲虚伪的神灵先背叛了虔诚的信徒,还是自私野蛮的信徒先背弃了崇高的神灵,已经得不到了答案。
可以知道的是,这个文明曾经有着辉煌璀璨的现在,也有着寂寞衰落的未来。
神灵注视着一切,好心的伸出援手,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六年过去,契约终于开始生效。
拉神赐予的辉煌,伊西斯之神赐予的魔力,哈托尔之神赐予的爱情。
奥西里斯等待着审判,阿努比斯迎接前往杜阿特的先驱者。
塞赫迈特开始了她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