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魂摇摇晃晃地牵动着一具行尸走肉,走在世界边缘。
埃及的白昼太漫长,长到奥孔尔索有足够时间做完他必须要做的事,在夜晚疲惫的阖上双眼。
他今夜睡得格外沉,也许是白日的事情太多,也许是今天的太阳太大。
他的手放在安克赫娜蒙的腰际,从背后揽着她,包裹着她。
帘子没有拉上,月光倾泻进来,满室银蓝的光辉。
安克赫娜蒙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月光。
那柄锋利的匕首在她手边。铁的光泽让她久违的想起在更加遥远的时空,她见过与之相似的一件宝物。
陨铁制成,精致锋利得令时间都沉淀俯首。
寂静的幽夜,莲花吐纳惑人的芳香,毒蛇从洞穴里爬出,终于吐出鲜红的信子。
她在月华下脱离他保护的怀抱,缓缓向他送给他的礼物伸手。
金色的小蛇注视着一切。银白的寒光划过黑暗。
她转身面向奥索尔孔,背对着月光,双手握紧了匕首,慢慢举到了自己的胸前。
尖锐的刃尖向下,正对着法老的胸膛。
安克赫娜蒙死水般的眼睛荡漾起来,显露出一团燃烧的火。背离月光的那张脸庞染着奇异的色彩。
伶仃细瘦的手腕在止不住的颤抖,可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奥索尔孔沉睡的脸,嘴角平直,甚至勾起了一点温和的弧度。
她极其平静。疯癫的庄严肃穆。
刀尖染血,是刀的使命。
她的手渐渐变得平稳,更加用力地握着刀柄。
刀尖向下的力度出奇的大,那样狠厉的动作甚至掀开空气,银白的刃像是一道闪电。
而此刻,沉眠的法老睁开了双目,带着厚茧的手猛地捏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的力度——惩戒一般的力度。
紧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空气重新变得寂静。
对于安克赫娜蒙突然失踪这件事,所有人都缄口不言。
他们沉默,小心,又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
伊布杜现在不太经常见到赫缪努了,甚至比先前更甚,他一贯是个机灵的角色,据说马上就要去赫里奥波里斯进修。
神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丧礼的布置,他们对在阿布希尔地区给一个普通的祭司布置葬礼颇有微词,不明白法老为何准许了如此出格的请求。
这段时间伊布杜一直会来视察。
他见到过几次普塔谢普希斯,感觉到一点变化。
普塔谢普希斯仍旧沉默温和,也理所当然的悲伤。与维西尔不同,真切沉痛。
见到伊布杜时,他像以前一样恭谨地问候。只是伊布杜每每被他问候时,却直觉一般地感到不适。
他的身上是默哀的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这时候,伊布杜忽然发现,普塔谢普希斯给他的感觉有些像安克赫娜蒙。
他看着普塔谢普希斯离去,又隐隐在想,不,他们并不相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只有这种不适,这两个人都会让他感到不适。
又和厌恶有区别。只是,不适。
伊布杜觉得自己可能也被安克赫娜蒙传染得有些疯癫了。
明明是似乎解决了一个毒瘤,可是埃及的泛滥季姗姗来迟,等到卡卡伊安赫的葬礼那天,太阳的国度也下起了一阵小雨。
阴沉的天空就像每个人的脸上凝重、肃穆的神情。
连法老都出场的葬礼,梅卡自然带领着一众阿蒙祭司们出席,这其中甚至包括埃及法老王的妻子——贝尼芮布。
她同样是阿蒙的神妻,是埃及现有的女祭司中的地位最高的一位。
埃及对待死者向来是敬重的。
卡卡伊安赫的木乃伊由兄长普塔谢普希斯亲手制作,厚重精致的木棺上趴着一只高傲的黑猫,那是贝斯特的保护。
装饰精美的墓葬品已然超出了卡卡伊安赫本来的身份,然而相比法老的出席来说,这又算不了什么了。
然而奇异的是,伊布杜找了一圈,并未见到普塔谢普希斯的身影。
为卡卡伊安赫举行开口仪式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赫缪努。
他此刻同样是非同一般的严肃,俊美的面孔在昏暗的神殿里尤为瞩目。
维西尔不关注卡卡伊安赫在奈菲尔图姆面前的地位,同为奈菲尔图姆的侍奉者,卡卡伊安赫与赫缪努都是第一祭司的有力竞争者。
而此刻,赫缪努却只是在这里,庄严地为他宣读着《亡灵书》的祷文,祈愿他的来世得到足够的安宁。
“确保奥西里斯永生;给予心力耗竭的他以呼吸;当他以各种形态出现在来世的时候,在托特神的帮助下,使其避开奥西里斯的敌人。在死者的王国给他以保护、帮助和支持。托特神亲自写书,以便太阳光能够日复一日地照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