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熄了灯,家默抱着怀里的娘子,依旧心疼地攥着那只手,在自责,怀里的娘子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抽了出来,坐起来,趴在他胸前。
嫣然“恶狠狠”地揉着他的脸,又亲他咬他,强硬地叫他睡觉,不许再乱想。还一下下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哄着他。
“嫣然……”
“嘘——睡觉,听话,我不怪你的。”】
“之后出去丈田,我都会注意,不把衣服弄破,也不把自己弄脏,我不想嫣然为了我劳累。她嫁给我,真的和旁人说的那般,是委屈了的,我除了算学什么都不会……”
“可她不这么想,她说我是最好的相公,别人说了不算,她说了才算。”
“怎么比我还傻……”
程仁清听着,念了一句“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又自胸中长叹出一口气,看向旁边的人,“帅家默,你娘子说的没错,当今世上男子,鲜少能做到你这般,你确实是她最好的相公,她嫁给你,不委屈,她很爱你。”
帅家默仍继续着他的话,“嫣然有时候手脚冰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给她捂着,她整个人都缩在我怀里,我低头看她,她就又害羞地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眉眼都弯了,又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我抱着她,也会亲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觉,总觉得永远都不会变……”
“可我这段时间不管是睡觉还是醒来,旁边总是空荡荡的,没有她,心里也空落落的,明明被子很暖,可我还是觉得冷……夜晚也变得越来越长……”
程仁清听着,觉得旁边应该有一壶酒的,可他只能是看着湖面,“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家默像没听见一般,“我要带她回家,湖水那么冷,她会不舒服的。可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她,见不到她,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划一样……我很害怕,怕我忘了她,就像忘了我爹娘一样……”
“我很想我娘子……”
“可是……”
“可是……”
只有可是了……
程仁清不忍,看向旁边的人,想拍拍他的肩,又收回手,只得慨叹,“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你通了情爱,如今看来,倒还不如不通,不通,倒还不痛呢。”
“你现在,还不如之前那样继续呆着呢,干脆忘了这一切,什么也不记得。”
家默听了,摇摇头,“不要,‘忘’字我认识,一个亡,一个心,我不做负心人。”
“哈哈哈哈哈……”程仁清笑了出来,终究是把手拍上了帅家默的肩膀,笑到后面,也悄悄揩了揩那么点眼泪,看向那无波无澜的湖面,“不负……真好……”
程仁清便也将怀里的信笺拿了出来,递给了身侧的帅家默,待其接过,唇边起了些弧度,“你不负她,她也没有负了你……”
“帅家默,听你娘子的话,好好活着。”
家默接过那信笺时,连手都在颤抖,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嫣然给他的,原本干涸了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当嘴角因着娘子还活着的这种认知而咧开的时候,一滴泪落在了那牡丹花瓣上,又被他很快地用手宝贝地擦掉那滴泪珠,大张着嘴,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将信笺贴向心口,如同是她在一般……
程仁清是真好奇,“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家默点点头,他怎么会不明白,她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里。
这双鲤牡丹,是他与她的记忆和秘语。
【“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
“双鲤呐,可传情,可寄相思,也可象征不分离的爱情。”
“如果我想你了,我就会用这鲤鱼传情寄相思,你看见这鲤鱼,就知道是我,知道我在想你,也知道我在等你……”】
【“家默,你要记得,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他的思绪和情感被带回了那日与她的甜蜜,她于他眼角边绘下双鲤,他和她一起看那佳人才子的悲欢离合,更在那缘起的湖面上放灯许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嫣然,她没有食言,她很想我,也在等我……”
家默激动地看向程仁清,“我娘子她没有……”
程仁清却打住了他的话语,摇摇头,外面总要担心隔墙有耳,这帅家默此刻却好似开了窍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再说话,依旧无比珍视地拿着那信笺,不断涌出泪珠。
家默的手亲昵地抚着那双鲤牡丹,他如今知道娘子还活着,就足够了,她还在就好,他现在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可是,她还在就好……
此刻晨曦才从云层后出来,洋洋洒洒地落在水面上,恰有几缕落在了家默身上,他抬起眼,看向那湖面,开口:
“天又亮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