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烟雨连绵,青砖黛瓦。雨滴顺着伞脊滑下,连成一片雨幕。
巷子深处,弥漫着血气。
梧潇紧紧抱着一把琴缩在角落处,脸埋在琴上,身上的衣服早早湿透了,瘦弱的身子骨显然可见,头发散落遮住了整张脸。她紧抱着琴面的手透着青白之色,根根纤细,极其精致漂亮的一双手。不看脸,单单看着一双手就忍不住拥有这么一双手的女子该是如何绝色。
随从处理完人,恭恭敬敬地收起剑向一撑着青蓝色伞的男子单膝跪下,抱拳说:“主子,这个女人便是宿城最有名的乐师。”
男子微微颔首,转身说:“将人带走。”
话一落,立刻有人架起梧潇,梧潇没有挣扎,顺从地站起来,反而是她腿软了不得不半靠在旁人身上。
有人要杀她!
杀她!
梧潇一想到这个脸色就煞白。
忽然梧潇感到脚踝一紧,她心里掠过很多猜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猛地往前一扑,抓住前面那个人的衣摆,哀求说:“他没死!快杀了他!”
男子一顿,低头看着活跟女鬼似的梧潇,满脸惊恐狰狞,他面无表情。
很快那个随从上前拉开梧潇,梧潇挣扎着,拼命地摇着头,满头头发晃动,腿使劲地蹬着,她发出尖锐的声音:“快杀了他!杀了他!”
疯子!
这个女人简直跟个疯子一样!
随从冷静地往那个拉着梧潇脚踝的人身上捅了一刀。梧潇能感受到什么液体落在自己身上,她却是心神微定,白着脸再蹬了一下腿,脚踝上的束缚没有了,她顿时松了口气。
梧潇身子一软靠在拉着她的那个随从身上。那个随从僵硬地任由梧潇喘着气地靠着,似乎能感受到她身子的起伏。
他看向男子,说:“主子。”
梧潇一下子记住了这个声音,有些生硬不带什么情绪,但那是介于少年和青年的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梧潇搁在琴面上手稍微地动了动,指尖轻轻地敲了两下琴面。
男子瞥了一眼,说:“带走吧。”
闺房粉阁,妆镜开,丫鬟手小心翼翼绾起缕缕发丝,露出的脸映在铜镜上,模糊可见清丽雅致。
丫鬟缓缓低头凑在梧潇耳边,顺手插上一朵淡雅的珠花,笑着赞道:“姑娘颜色乃奴婢所见最盛!”
梧潇抬眸,眼睛盯着镜面,什么也没有说。
“拿琴给我。”
忽然梧潇开声,丫鬟脆脆地应了声,从八宝柜上拿下琴。
梧潇接过琴,微微垂下头,指尖抚摸着琴面。丫鬟见了,笑了笑说:“姑娘这琴拿回来的时候都湿透了,奴婢琢磨着,便寻了东西擦净了。”
说着,丫鬟看着梧潇晦暗不明的脸色,心头有些慌,仍是言笑晏晏的,却是带了几分迟疑,“姑娘,可是不对?”
梧潇信手捻起一根琴弦往下拨去,铮铮琴声乍响。梧潇抬头,一双眼对上丫鬟的脸,“无妨,下次莫要碰我的琴。”
丫鬟连忙点头,忽然她瞪大了眼,手情不自禁捂上嘴巴:眼前这人,双眼无神,明显是个瞎子!
梧潇准确地捕捉到对方微弱的惊呼,历经世事的梧潇自然知道是为何,她恶意地笑了,“怎么了?”
京畿王城盛行颜色之风,人人追求好颜色,就连朝廷上选拔官员,容貌风姿也是其中一项重要的考核,但凡有点瑕疵者都是不可为官的,不仅如此,皇帝也多数是容貌上乘者。
然而在宿城这种江南小镇却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梧潇微微敛眉,就连一个丫鬟都那么在意,恐怕他们是来自京城的。
“那个乐师是个盲女?”
清越的声音在凉亭上响起。
“回主子的话,是的,那个姑娘双眼无神,况且她也承认了。”
俨然是伺候在梧潇跟前的丫鬟,此时却是大变样,整个人沉稳许多,恭敬地跪在凉亭下。
坐在丫鬟口中的“主子”对面的男子随手将一枚棋子丢在棋盘上,男子哈哈大笑:“容成缙,你费尽心思在镇南王面前卖好,好不容易在这穷乡僻野找到乐师,竟是一个盲女!哈哈哈!”
“亓桑,该你了。”
容成缙面上还是一派淡然,他将大笑男子,也就是亓桑丢下的棋子捻起放回棋篓中,低头将被亓桑动作捣乱的棋局复原。
没有理会他,亓桑也笑不下去,面对容成缙眼神,他只能重新捻起棋子,他看着棋局犹豫不决,他适才丢棋子也是想着干脆破坏棋局,他本就不擅长下棋,这容成缙却是一见面就要下棋!
“就这里!”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破局方法,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随手下子。
“你输了。”
容成缙不急不慢,白子紧跟其下,胜败已出。
“输了就输了,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