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红初垂眸看向魏音拉住他的手,“一块玉而已,哪有那么金贵。”
人世熙攘,杨柳清风岸。
当时魏音问他舍不舍得把这枚坠子给她当聘礼。
谢红初也是这样答的。
滚滚红尘中,渺渺山河里,从江南到京城,他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
谢红初犹豫良久,在魏音收回手的时候,又反握了回去。
他问,“音音,你什么时候才肯说呢?”
魏音忽然抬头,她听见谢红初道,“皇兄在遗诏里给我留了一封信,也怪我当时一心全在谢平的身上,便搁置着没看。”
“后来拾柒在听雪台打翻了砚台,收拾桌子的时候,我才想起了这件事……信上详细说了皇兄当年去钱塘的经过……”
“音音,你什么时候才肯说呢?”
“你是觉得我不信你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你那天是在气我逼问你缘由……其实不是的,我一直都没有任何不信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说出来。”
“这是我、是谢书意、是漠北三军、甚至是整个大邺朝廷和梁织雀的恩怨,你从一开始就不用承受那么多,我想让你说出来……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凡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你说出来了,才能好受一些。”
“不管我是气你、拿剑指着你、还是与你兜圈子、等你说出来……可是音音,你怎么什么都不肯说呢?”
魏音心生苦涩,半晌,她开口道,“因为……乔清竹成婚了。”
谢红初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魏音听见他磕磕巴巴道,“郁繁……难不成你喜欢郁繁?可——乔郁繁……他和叶婉心已经成婚——”
他回过头,忽地看见魏音红了眼眶,“怎么了?音音,乔郁繁怎了你了?”
“没有……乔先生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觉得自己……”
她苦笑了一下,谢红初手边一阵温热,他听见她说,“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这世间一切皆是明码标价,如果说京城的四大家族是珠玉金沙,那么她魏音,就是一块石头。
不值钱的石头。
“我在钱塘的时候,听说大邺京城世家门阀遍地,后来景宣帝下江南找魏家借钱,我以为你们这些所谓的望族、所谓的权贵不过如此……”
“直到景宣帝说梁家狼子野心,我才开始一点一点地了解雍都——梁宁两家武将打江山、乔叶两家文臣定天下,一开始各分为二是为了相互制衡。”
“随着家族权力日益增大,昌和年间,景德帝为了收敛兵权,将梁太后和宁贵妃娘娘纳入宫封妃……却落了个被梁家反噬的下场。”
“待到景宣帝时,梁家已然一家独大,除了关外的宁家,乔叶两家为求自保,本来制衡之势也只能演变为结亲相和。”
“我忽然想起来了景宣帝当年是如何不得已,皇帝尚且如此……没了世家的依扶,权力只会变成剧毒的鸩药……”
魏音说完,缓缓地抬起头来,她说,“季棠,我什么都帮不了了你,我知道……以后,以后纵然又抉择,也不会是我……”
钱塘,江南首富,魏家大小姐。
这三个词凑到一起,浓墨重彩地书写了魏音在江南恣意快活的样子。
她明艳、大方、天不怕地不怕。
魏音是个生意人,令全天下都艳羡生来好命的生意人。
生意人讲究平准二字,做生意的时候,向来评判有无价值的人是她,而不是一个她成为一个被评判价值的人。
他们音音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承认自己不值价呢?
这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
可是世间情动二字,又哪里是做生意呢?
动了心的人,身在局中不自知,他们本能地会选择后退。
因为自卑。
真心爱慕一个人,是会情不自禁地自卑的。
谢红初心口宛如被刀狠用力地剜了一下,他后知后觉,才发现是他错了。
威逼利诱也好、诚心相待也罢,都是他错了。
他应该在魏音后退第一步的时候就及时地拉住她。
狠狠地拉住。
他应该义无反顾地、坚定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
“音音,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呢?”
魏音抬头,眼底惊讶、欣喜、恐惧、质疑交织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呢?”
当年的月色攒了年复一年的白霜,仿佛在今日这一刻尽数撒了出来。
她躺在床上,看着谢红初认认真真地对她说,“四大家族、门阀权贵……这些生来命定的东西,又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音音,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