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道,“我又不想要梁家了。”
“后悔了?觉得还是好好给梁织雀当个便宜侄子划算?”
他把谢红初没将军的“车”往自己的“将”上一扣,“我输了。”
谢红初放下手中的象棋,问,“为什么?”
“吟霜……于昨夜病逝了。”
梁易见谢红初皱了皱眉,他一边起身把象棋放回檀木盒子里,一边道,“你们应该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妹妹,我、我爹之所以为姑母如此卖命……都是为了吟霜,她出生没多久,便被姑母带入了宫中。”
谢红初疑惑道,“可本王并未在寿康宫见过有什么……年岁差不多的姑娘?”
梁易笑笑,“吟霜一直被姑母养在熙和别苑,那个地方你应该不想去吧。”
“……”
“我无意冒犯,你别放在心上。”
梁易收起象棋,继续道,“你是宫里长大的,比谁都清楚那是个什么吃人的地方……姑侄情分说的好听,倘如没有了利用价值,谁管你是死是活?”
“我想从姑母手中夺回梁家,无非是为了早日让吟霜回家,她既然已经不在了,那我——”
“啪”地一声,棋盒被扣上,梁易转身道,“无所谓了。”
“可就算你为梁织雀卖命,她也不一定记得你的好。”
“我没想姑母记我的好,”梁易看向谢红初,道,“不管梁家卫的兵权在谁手上——在姑母手上、在宁麒手上、在你还是在我手上,回头打起仗来,下南海的不都是我吗?”
“所以谢季棠,有什么区别吗?”
“梁织雀都能找傅晏和谈,你真的觉得梁织雀会同意出兵明州?”
“姑母想同意呢,最好……可这回不想同意她也得同意了,你没见梁家卫现在有多少人不愿意听她的话的吗?她总不能把所有忤逆她意思的人都杀了。”
“梁家卫是太祖父在南海抗倭建立起来的亲兵,这些年来逐渐发展壮大成大邺南部必不可缺的边防卫,不管这支军队姓什么,都流淌着大邺的血——喏,那些按兵不动的老将也只是一时听命于姑母而已,若明州真的有了紧急军情,你看看,他们比谁都先冲上阵去。”
半晌,谢红初道,“罢了,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本王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军饷的折子已经递到本王跟前来了,怎么说也得把你在天牢里关几天,可若是明州巡抚打赢了倭寇,用不着梁家卫了,那你可就出不来了。”
梁易笑了一声,“你这么从轻处理,就不怕回头宁麒找你闹?”
“他若是有打水上的本事,就算是把你千刀万剐了本王都答应他。”
谢红初起身走到营帐门口,从箭筒里抽了一只梁易的羽箭,道,“再者,也是还了你的人情。”
“上次去你府中接魏音的时候,床头上放着折断的箭羽。”谢红初将箭身倒了个个儿,羽毛那头朝向梁易,“你从小到大用箭比谁都讲究,箭羽一水儿的好雕翎,射在魏音后心处的那支箭的箭羽虽然和你的箭支极其相似——但箭羽是用上了色的鹅毛仿的。”
“你就不怕我是故意换的—把原本的我的箭换掉,换成了这一支?”
“是吗?你的箭术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那也用不着你去南海了,在天牢里待着别出来了。”
谢红初把箭放了回去,看向梁易,“多谢你把她带回去治伤了。”
“哼,我那是为了讨个好筹码,好找你做交易……你都把“胡不归”给她了,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找你帮忙夺回梁家,宁麒还没来呢,你就先把我砍了……”
……
——
宝月楼内——
“这道菜叫做椒江什锦鱼。”
“这是水晶虾仁和八宝鸭。”
“这是糖醋排骨,用的都是鲜嫩的好肋骨。”
“……”
“这道菜叫作银粟梅蕊鳖烧羊,是用滩羊肉搭配五年左右的甲鱼烧制而成的。”
魏音立在一侧,介绍着一盘盘端上桌来的菜品。
她继续道,“这道菜一年四季搭配各异,风味也不同。春日里用新摘来的桃杏煨软烂的甜羹,吃的是春日的香甜;夏日里从井水里捞出梅子,做上一碗冰镇梅子酪,吃的是一个夏日的痛快;秋日里打霜降采摘了桂花,用红枣枸杞泡出来一壶养生茶,吃的是秋日里的舒心畅——”
“这冬日里呢,”魏音招呼来小厮看茶,“则选用竹叶上干净的雪水,饮上一杯梅蕊,吃的是冬日里……心意雅致,年年安康。”
傅晏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不过——”
他喝了一口梅香茶,讥讽道,“吃羊肉吃的是一个痛快,果然,你们大邺人和大邺菜都一样——小家子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