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回来了。不知道该说他是太懂事还是太不懂事,一口气给我拿了两杯奶茶四块蛋糕来,问他为什么拿这么多,他说怕我不够吃。一下午三大杯奶茶下肚,尿意就没停过,我辗转去了五趟厕所,到半夜才终于感觉肚子里没那么多水了。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男女主角在小溪边放河灯。其实这一整场只是简单的文戏,男女主两人就坐在溪边聊天,没有群演和配角,机位几乎固定不动,可复杂的是道具上的准备,需要上百盏河灯进行持续地调试,根据河灯漂流的实际效果来调整水流速度、灯光亮度,这一搞就是一个小时,将近夜里十点还没能开拍。
我坐到岸边,一盏盏小灯笼形状的河灯从眼前漂过,橙红色的烛光穿透纱罩,点亮了罩子上朦胧的字画,将灯影倒映在粼粼水面上,连我都如同身临世外之境,难怪导演说这场戏会是整部剧里画面最有感觉的一场。
我望着随水流缓缓浮动的荧荧光亮兀自出神,身边忽然走来一人坐下,我转过头,阮湘湘也正看着我。
她右手搭在左臂上,捏了捏袖子,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梁总,我可以跟您聊会儿天吗?”
她局促的样子就像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单独谈话。
我把脸转回来,无奈叹气:“你不用这么紧张。”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您……”她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换掉冯安娜,为什么要让你来演玉无双。”
“不只是这些!”她乍地提高音量,看到我惊讶的神情,又仓促低下头,恢复了刚刚的忐忑,“还有……您帮了我那么多次,我知道不应该这么问的,但……您做这些……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她的声音里满是惶恐和卑微,好像很害怕听到答案,却又分明好像在期待什么。
“原因”,一个委婉的用词,说白了就是目的。
“是啊。”我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虽然我是要跟她搞好关系以免自己将来过得太悲惨,可也没必要虚情假意地跟她做戏,反正只要能帮她顺利实现梦想让她记住我的功劳就好了。
“我的确有我的目的,虽然不能告诉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捡起地上的树叶捻了捻,心平气和地对她开诚布公,“不过你放心,我做这些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也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相信你!”她定睛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懵了,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说了你就信?”
“嗯!”她坚定地点头,“你不是也说过你相信我吗?”
……我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恶心的话……我不可能——
哦。
我知道了。
是我发的那条微博——“换人是我的决定,和其他人无关,我相信她可以。”
……
误会大了。我要怎么跟她解释煽情不是我的本意。
“我那是……”我焦急地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我有目的啊!”
“没关系!”她依旧回答得很坚决。
“那……那我要是骗你的呢?”
这次她没有立刻答上来,而是垂着头凝重地思考了起来。
就在我以为她总算还存有那么一丁点的警惕意识的时候,她抬起头欣然说道:“那就等到我发现被骗的时候再说吧!”
“……”
我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吸了一嘴凉飕飕的空气,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是我低估了她的傻白甜浓度。
她两手握着放在腿上,手指不停地抠着手背,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当即让我脚趾绷紧,五官皱在一起,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见我半晌不说话,她惊慌道歉:“对不起!是我太没分寸了!”仿佛当真做了什么大不敬之事。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这个样子让我也跟着慌了手脚,我一时不知道是该先解释我没有看不起她,还是先说明我只是觉得她的台词太肉麻。
“诶?”她顿时又打起了精神,眼睛睁得溜圆,瞳孔里闪烁着河灯的光影,“那……?”
“嗯,朋友。”我咬着牙对她笑道。
为了生存,我不得不付出一些努力。
“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蝶翅状的流苏耳坠在她脸颊旁晃动,犹如两只鲜活的蝴蝶在翩然起舞。
有亲妈作者的偏爱果真不一般,纵然不是面对镜头,她整个人也是闪闪发光的,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大明星。
“那以后我可以叫你‘梦梦’吗?”
她显然是得寸进尺,好像算准了我不会拒绝她——虽然我确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