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车前,沈未什么都没说就先上了车,我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开门坐进去。
我倒是想立刻头也不回地逃走,但眼下我还不能这样做。明着逃跑就代表我听懂了他的试探,意味着我承认了那个身份,我只能假装没听出任何言外之意,一如既往地和他保持上下属之间的距离,至少先把今晚捱过去。
一上车我就谨慎地抽出安全带往插孔里扣,谁料反复插了四五次都没扣进去,我越是心急就越是找不准插孔。沈未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等着,更显得我像个手忙脚乱的小丑,无奈我只好低头去找插孔的位置,才终于把安全带扣好。发动车子后他沉默着递来一根数据线,我捏紧满电的手机接过数据线,装作迫切地充起了电。
从面馆出来以后沈未就没再说过话,上车前我在心里临时准备的应急回答愣是一句也没用上,可他不说话反而更诡异,我不了解沈未,但我了解霍醒言,他只要这样子就一定有问题。
这个时间点路上几乎看不到几辆车,连红灯都没几个,正常驾驶最多十五分钟就能到了,然而沈未在畅通无阻的大街上开着不到五十码的时速,无论是不是红灯,每到一个路口他就会不厌其烦地减速,绿灯也硬生生拖成红灯,十五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二十五分钟,我这一生从未觉得二十多分钟是如此漫长。
到了小区门口我一秒都不耽搁地拔掉充电线,正要开门,那半瓶可乐被递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可乐,丢下一句“谢谢沈总”就推门下车,一只脚刚迈出去,身后传来沈未有些疲惫的声音:“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吧……
“沈总再见。”我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这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下了车我低头关上车门,狼狈地快步走进小区,直到走到从外面看不见的角落我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冰凉的可乐瓶身在室外渗出了一层水珠,而我却觉得格外烫手。
原本以为他不是霍醒言,我想着只要忍一忍就好了,毕竟公司福利不错,同事相处也算融洽,反正他只是个空有同一张脸的陌生人,我没必要为了一点心理上的矛盾就放弃这份工作,但现在看来,这班是一天也没法再上下去了。
我凭着肌肉记忆找到久违的家,钥匙也懒得掏,直接敲门,没两秒就听见门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开门见到的是我爸那张白里透红的老脸。
以前还没觉得,此刻看到我爸我才真正意识到,早退休就是好啊!虽然退休工资不高,但这辈子再也不用去上班,整天钓钓鱼、喝喝茶、打打牌,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一想到我还要再打至少二十几年的工,我的人生就一片灰暗,万一政策调整,延迟退休年龄,再想想当代年轻人的工作强度和作息规律,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命能活到领退休金的那天。
“哟,谁来了这是?怎么不认识啊!”
“……”
“一年”不见还能听到我爸自以为幽默的笑话,我无助地站在门口,深深叹了口气。
我还没说话,球球跟我仿佛母子连心,从我房里飞奔出来,平时走路都没声的它今天把地板踏得咚咚响,兴奋地冲我脚边蹭了又蹭,“呜呜”地向我撒娇。
“小宝儿!想死妈妈了!”我蹲下身把球球从地上捞起来,用力抱在怀里□□,顺便用脚把鞋踩下来换上家里的拖鞋。
我妈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埋怨道:“这都几点了……公司今天这么忙啊?”
如果说看到球球是觉得开心,那看到我妈就是安心。
梁梦儿的生活固然是好的,吃穿不愁,前途无忧,凡事只要动动嘴就有人替她办好,说不羡慕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但梦里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偷了别人的人生,我拥有的那些都是不属于我的东西,这种不安定的感受在回到这个家里的那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消失了。
尽管对我妈而言我只是十几个小时没见面的倒霉女儿。
“……对啊!所有人都要加班!”我把可乐瓶和包放到柜子上,抱着球球躺倒在沙发上。
这小东西体重明明没多重,四条腿差点把我胸椎骨给踩断了。
“正好,我刚把排骨汤热了,你喝点。”说完我妈就端了碗汤过来。
我爸穿着睡衣,卧室亮着台灯,想来是早就洗完澡准备睡觉了,以他的睡眠质量,这个时间点早该睡了好几回合了,现在却还在客厅站着;至于我妈,这么晚了还没洗澡换衣服,估计守着厨房等我半天了,汤都不知道热了几道了。
这是我上班之后头一回加班,还加到这么晚,他们俩大概手牵手紧张一晚上了。
“我要辞职。”我噌地坐起来,球球顺着滚到了我腿上。
我妈递碗的手抖了一下:“你发什么人来疯?才刚上几天班啊?”
想辞职得先过了我妈这关。
“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