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歆幼女出嫁,喜帖半月前就送到了府上。管家替闵元准备了贺礼,随从提着礼物陪闵元上了轿。
王府门口,宾客盈门,众人纷纷向王歆贺喜,王歆老成持重,少言寡笑,虽是朝廷重臣却极少与人往来,今日难得的笑容满面,站在门口迎接不暇。
自睦衍登基以来,王歆便是其心腹大臣。王歆办事精明,老练能干。也是最先察觉到窦荣造反之意的官员,因而深得睦衍倚重。今日王歆府上办喜事,众官都自然分外给面子,近半个京城的官员都聚到了他府上。
闵元与王歆寒暄完毕进入王府时,身上目光骤然激增。闵元虽在朝为官已久,但周国不比殷国,女官毕竟鲜少,她在朝中这几年,在京城出入各府时总还是受到些关注。
此刻王府中穿梭往来,布置酒宴的下人们便不时偷眼观察闵元。好在王歆府规森严,众人虽有打量之意但态度都还算恭敬平常。
她被王府下人引到厅中,朝廷中脸熟的官员俱已到齐,见闵元入到厅中,众官员纷纷起身,彼此见礼。叙礼完毕,各自入座。
闵元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抬眼扫了一圈厅内,见尹睿早已入府,众人正围着尹睿七嘴八舌。
“尹大人,最近兵部事务如何?繁忙否?”
“下官听说,尹大人将来婚姻一事,圣上早有可意人选,不知是真是假?”
“尹大人,据说太后母家有意为大人说亲,不知是哪家千金呐?”
尹睿夹在其中,脸色微红,吞吞吐吐道:“这……这……下官未曾听说此事,想必是讹传。”
尹睿出身将门,旧日在殷州之时,便是世代与王室联姻的豪族。尹睿不辱门庭,如今只二十出头,却在战场上屡建功绩,现已身兼数职,是睦衍身旁红人。
难得的是,尹睿虽为武将,但尹氏一族十分敬重诗书,其族世代文官武将层出不穷,因此尹氏虽是将帅之门,却也算是书香之族。尹睿举手投足间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儒生。
京城中女儿青春玉貌正当年的朝廷官员们也曾在朝堂上,御宴中,宫门拐角处偷眼打量过尹睿,越打量越觉称心如意。只可惜他毕竟是殷国将门之后,前程难以捉摸。因此心下虽有十分的满意,却也不敢真将女儿嫁与尹睿。每次见面只好频频打量,图个眼饱。据说一向喜欢乱点鸳鸯的太后因未能在尹睿身上施展拳脚而深深叹息过。
待过了片刻,筵席便正式开始,闵元刚执起筷子,坐于一旁的云楷凑过来低声道:“尹大人身旁总是这样热闹。这些大人怕是已经把尹大人当半个女婿了。可怜天下男儿,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无缘张口喊一声岳丈,有些人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半个朝堂的岳丈。真是可叹,可叹啊!”
闵元转头欲制止,见云楷执着筷子,头却早已撇到一旁,道:“若论好相貌,宋探花也实在是个好的了,只是行事总是过于新奇。卑职听说,他在大理寺夜审犯人,总喜欢在大牢犯人看不见的地方捧着书放声狞笑,据说手里捧着的书都是历代残酷刑罚,牢中囚犯罪轻罪重都被吓得主动招了…”呷了一口酒,“而且,宋大人酒楼常赊账,肉铺必讨价,集市买菜还要再三称重,在街上看人表演杂技从未捧过钱场……卑职还听说,卢尚书生辰时,宋探花送了礼花,结果宋探花买的是便宜货,卢府宴席开到一半,礼花突然着了,把周围放在一处的礼品全炸了……”云楷边说边回头,抬眼见到闵元神情,声音猛得止住。
闵元冷着脸:“怎么?王相府上厨子不如咱部里的厨子?你话这样多。”
主事讨好地笑道:“哪儿,哪儿能呢?卑职就是略有些感慨。”
闵元正欲再说几句,宋史茗却举杯来到了身前。闵元抬眼,不知何意。
宋史茗微微躬身道:“当日琼林宴,下官有失礼之处,今日王府偶然相遇特来赔罪,还望闵大人海涵。”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闵元闻言起身亦举杯:“宋大人多虑了。”
宋史茗在一旁坐下,微微笑道:“闵大人,下官不知为何,看着闵大人相貌,总觉得格外亲切,似曾相识…”
一直在旁劝酒的王歆闻言抬袖咳了一声。
闵元微微皱眉,继而笑道:“宋大人说笑了,闵元与大人素未谋面,何来似曾相识之说?”
宋史茗接着道:“下官也不知为何竟有如此心绪。闵大人如此好相貌,想来若有什么兄弟姊妹,相貌必定不俗。”
宋史茗话到此处,方才还热闹的大厅顿时一静。厅内数道目光立时落向闵元,连同跟尹睿攀话的人此刻也望了过来。闵元也愣了一瞬,握着酒杯的手搁到了桌面上。
王歆见状立时起身道:“宋大人说话也须注意礼节,若非晓得宋大人并无冒犯之意,大人此番话教人听了作何猜想?”
宋史茗像是才反应过来,连连道:“下官失言,失言了……”说了几句忙握着酒杯退了下去。
王歆歉意地向闵元一笑,随后走出厅外向别处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