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在自动贩售机里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炙烤的热量黏糊糊扒在真由也的背上,稍微动弹一下就能拔丝一样。葡萄汽水从即将售罄的货架上掉下来,下层的薯片像是熬了三四天夜又被上司压榨的社畜一样哐当一声倒下来,动作比工作时利索的多。躺倒在贩售机深处的饮料瓶正巧卡住汽水罐头,不上不下抵着硬质的金属货架和上锁的玻璃门。真由也不耐烦地啧嘴,烦躁地皱起眉,抵着柜门狠狠敲两下。奈何易拉罐和薯片都执着地横在里面,动弹也不动弹。
“我说藤原——”她拔高音量,下意识去找人。紧接着她就像被掐住脖颈一样发出一阵细小的咯吱声,这并非出于本意,更像是某种因为突然出现的迷茫而迫使自己咽下什么痛苦一样。她终于把几乎要张牙舞爪地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的痛觉咽下去了。真由也垂下视线,低声抱怨起来:“这是什么破天气。倒霉死了。”她把刚才大采购来的大包小包甩到一边,低头重新翻找零钱。似乎是动作太大,零钱叮铃哐啷掉了一地,甚至还有几枚咕噜噜滚进了贩售机底下。接二连三的不顺心终于烧尽了她最后的耐心,真由也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穷凶极恶的表情,恶狠狠往年老失修的贩售机上踢了一脚。
“哐当”一声,一罐写着薄荷青柠字样的汽水紧跟着葡萄汽水落了下来。随后是第三样跟着落下来的物品——一管激辣芥末酱。真由也愣了一下。
那是一年级的夏天发生的事。才结成新团体的三人组在开学后几个月的周末相约去游乐场。其实相较起被咒灵抡圆飞出去,游乐场云霄飞车一类的项目实在不够看。不过原本也是去放松的,刺激与否都并不重要。五条悟前一天才说要请他们去银座吃饭,结果转眼就被高层的烂橘子一个电话call去北海道出差,于是难得的《假期狠狠敲五条老师竹杠》的计划就此泡汤。
抱不到土豪大腿的真由也捂着钱包,没有包袱地趴在椅背上长吁短叹,大悲咒念了一半突然瞥见昏昏欲睡的同期,顿觉耳边传来灵感缪斯的美妙歌声。她用胳膊肘推了推坐在地上的藤原,扭着眼睛眉毛直冲笼岛撅嘴。藤原眼睛一亮,瞬间实现和真由也的无障碍沟通,忍着笑对少女比划比划。最后两人达成共识,美美碰拳。
笼岛是被炸鸡的味道从梦里勾出来的。她放下翘着的腿,睁开眼就看到长椅中间多了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炸鸡。
饥饿感适时地冒出头来。藤原递给她一副手套,说既然都出来玩了那就放纵一下,排解被上层当牛做马逮着羊毛可劲儿薅的压力。真由也哈哈大笑,嘴角还糊着刚刚蹭上的琥珀酱,亮晶晶的。她边笑边说,开什么玩笑,这怎么是一顿饭能解决的问题。
吃到最后,盒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只鸡腿。藤原已经摘了手套,举手投降让两个女孩子自己决定。真由也也紧随其后,有些可惜地咂嘴表示自己要减肥。话音刚落空气就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笼岛掀起眼皮,像打量什么怪物一样看着她。藤原连忙打哈哈,暗自祈求不要露馅。
笼岛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在两个提心吊胆的人的注视下重新闭上了。
那只被特意剩下的鸡腿不负众望地进了笼岛的肚子。
严格来说,进了一半。
因为紧接着笼岛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粉红色火一样从她的脖子根和耳尖以燎原之势蔓延开。真由也迅速递上才开罐的汽水,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她因为憋笑而不断抽搐的嘴角。平日里怎么看怎么没睡醒的人眼泪汪汪的模样成功满足了喜欢恶作剧的高中生的心愿。
没设防的笼岛猝不及防被同期摆了第二道。薄荷的尖锐凉意直冲脑门儿。
泪眼朦胧间,笼岛看到藤原的衣服口袋里露出的激辣芥末酱的一角。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甜食党迅速抓住要开溜的同期们,下一刻可怜的易拉罐已经被咒力拧成了麻花。
“喂等等——冷静,冷静啊笼岛!”
藤原大呼小叫,光速投降。真由也笑得像从农场里跑出来的大鹅,就地滑跪抱住才喘过气,眼里仍兜着两汪眼泪的笼岛的大腿,肩膀因为绷不住的笑意疯狂抽动,引得游人纷纷侧目。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真由也的表情,但是她忍着不继续发出鹅叫一定非常努力——因为笼岛已经被每一个细胞都在诠释“我在忍着不笑出声”的真由也勒得呼吸困难了。在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的注目礼下,笼岛越发觉得自己的人生前路灰暗。被人形皮带钳制住下半身和左手的姑娘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真由也身上挪开,接着藤原就获得到了同期凉飕飕的死亡凝视。眼看她就要抬起没被真由也抓住的右手,掐起熟悉的起手式。藤原的大脑迅速运转,试图拼凑出一个让她不要动手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鉴于现在这个奇怪的姿势,真由也的脸恰好贴在笼岛的外套口袋上,规律的振动隔着一层布料像要在她的颅内达成共振一样,震得真由也牙根发麻。她保持着挂在笼岛腰上的姿势,尽管中途被后者取出手机时按着头推开些,仍然哼哼唧唧地重新贴了上去。
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