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上,向上还留五阶。已经没有选择了。
风扬起,发丝遮挡了面容,她望着时语白的背影,在朱门中慢慢被吞噬。
不知为何竟想起,他们初见,也有这样的风。那是好多年前,朝堂之上谁都不愿提起的时候。那年春寒料峭,她迷在梨花林,误入棋局。
那时的她,尚能读书认字。以莫须有之名,送入聆业寺中,她的嬷嬷并不上心。孩童好景,梨瓣飘散,蝶舞绕枝,她追着追着便忘了来时路。
七十高龄的时语白坐在圆石上,肩披长衫。对座无人,棋盘也似是残局。梨瓣飘入茶盏,荡漾开。
“公主。”桃色双髻的侍女匆匆赶上,看到自家主子站在五阶之下望着紧闭的朱门。
“公主,如今这条道,我们走不得。快快下去吧,奴婢搀您。”
固宁一下拉住贴身侍女的手,“安庆,你也觉得。这条路,我走不得。”
“殿下……”
她放开了安庆的手腕,捏起裙摆,一步步走上这白玉阶,停在朱门前。侍卫伸手拦住去路,虽然她本身也不打算硬闯。
“固宁公主,此谓大不敬之罪。”
她只笑,端起手,立在门前,高声说:“父皇会召见我的。”
确如她言,头顶巧士冠,身着圆领窄袖袍衫,不到一盏茶时间便从旁殿匆匆来。尖调的声音一步而来,“哎呦固宁殿下这两日还重疾未愈,这大寒天,莫再着了风寒,叫陛下心痛。”
“江公公,父皇若还抽不出身,我便回府了。”
“哎呦,瞧殿下说的。陛下可是宠您,叫您去偏殿等呢。这天寒,公主府往来劳顿,陛下可忧心您身体呢。”
固宁回头瞥一眼安庆。她犹犹豫豫,来回抬脚几次最后才踏上高台。
“父皇之意,我自是明了。只是望着替父皇分担一二,尽儿女之责。”
“公主说笑。您幼时的归平院,还替您留着呢。”
固宁轻笑,不再作答。
朝堂后不远处修立一处小殿,未有提名,只百姓间传名称之“娇宠殿”。两处间修新道,往来总是方便些。
说是偏殿,不过就是这处娇宠殿。固宁不是第一次踏上这里,屋外修种牡丹,大片大片的艳丽也早凋枯,尽是些残枝败叶。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妃嫔来过了。
“公主再晚些日子来,可就见不着这儿了。”
“父皇要拆了这殿?为何?”
“陛下早些日子便下令择吉日改为花圃,种上瑞香。殿下也知,此寒冬腊月,哪里种的上花种。内官监那里正赶着针工局做呢。”
“做假花?父皇会发现的。”
“公主真以为陛下在意花有香无香。”
固宁回头,那着深色袍衫的太监微低垂着脑袋,眼角嘴底的笑意一眼便知。他打躬作辑,她才看清,乌纱帽后别了颗红珠。
“江公公说的是。”
她转回头,笑意更深,眼色愈冷。
而不多时,熟悉的声音从门外来。“曦儿,天寒地冻,你身子还抱恙,快些进屋。”
元明帝艳黄的朝服在冬时白日下更显耀眼。固宁回身见到,下蹲要行礼,马上被他钳住手臂。
“朕说过了,这些虚礼在你我父女间,何必行。”
固宁还是执意半福身行礼,她音还带沙哑,“父皇,那是礼。父皇重情,儿臣更记父皇乃是君,为天下共主。”
元明帝笑着点头,他向来满意固宁。
“来来来,曦儿快些进屋。江喜和,去,去给曦儿端一碗姜汤。”
他说完又笑颜对上固宁,像是哄着小孩一般,“父皇这里有蜜饯,曦儿莫怕苦怕辣。”
“曦儿,来,坐父皇身边。”
他招手,却未在龙椅边上腾开位子。固宁一动不动,眼神来回从龙椅和案桌飘忽。
“陛下,此不合礼数。”
“朕说了,你我现在只是父女。还是曦儿不喜欢‘固宁’?朕改!改‘惟宁‘,如何!”
元明帝见固宁不敢上前,干脆下了龙椅。如寻常父女那般,牵着她手,走近案台前。
桌上摆着那块传国玉玺,雕三鬼于掌下,只东南角缺了块。固宁听师傅讲过,那雕的是魑魅魍魉,寓意鬼怪勿近,皇权天予。
这块玉玺想来摆于正殿中,何时竟留于娇宠殿中。固宁一瞬觉得荒唐,撇开眼却看到案中摆了幅画像。
元明自然注意到了固宁的眼神,绕过她身,拿起那块玉玺。
“曦儿,还记得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