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喝酒喝傻了?”郎君咧嘴一笑,眉目中有嘲讽之意。
楚良玉当下扶着树作呕吐状,假装十分恶心似的,实际她酒量不小,要她吐也很难呕吐出来。
他慌了神,“喂!真吐呀,别别别,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
楚良玉心中暗喜,那男子所在的位置极高,没有他的帮助她断然不可能上去。她直起身子,“哎呀,真是奇怪,突然好多了,不怎么恶心了,也不想吐了……你怎么光看着,快伸手拉我呀。”见他没有动静,她出言催了一下。
年轻郎君不急着出手,只是倚在树上静静打量了她几秒,随即凤目一弯,好像感到很有趣地笑了。他将手递出,牢牢握紧楚良玉的小臂,一使劲将她拽了上来。
楚良玉真正置身于树上时才发现这里位置极小,堪堪只容两人斜靠,还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要掉下去摔个四仰八叉。但是这棵大西府海棠树正对着坊市的灯火景色,视野极为开阔,又有海棠花相伴,也不失为一处赏风景的好地方。
楚良玉此时也得以看清男子的全貌,他身穿飞鹰金纹黑底暗花绫襕衫,腰犀角蹀躞带,下着缚袴,踩一双银色雷纹镶边的革制胡靴。看蹀躞带上所挂之物,多半是个武官。
年轻郎君道,“看你的着装打扮,你是世家中人?”本次宫宴,按例只邀请百官及五大世家子弟参加,楚良玉作为令昭公主,服饰当然极为华丽,他将她认错成势力浩大的世家之人,也是自然之事,殊不知她的身份远比世家尊贵。
楚良玉有心欺瞒,回道,“不错。”
他斜眼道,“既然是世家中人,竟然敢于当着陌生男子之面做出呕吐的丑态,不知是夸你勇敢,还是夸你惊世骇俗。”楚良玉暗道,这两者有哪一个是夸人的词?
“若论惊世骇俗,我看你也担当的起,今日本是皇帝大宴之日,你却暗自溜到树上看风景,不怕别人治你怠慢之罪?”
“说我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你溜出来又是为什么,身为一个女子怎会喝成这样?这些我可还没问你。”
那年轻郎君说的话,顿时勾起楚良玉在御花园那棵树下与陆庭曜的回忆,她长吟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人生如朝露般短暂,该放歌纵酒的时候就该坦然地沉溺于欢愉中,这与男女无关,又何错之有……我向杜康乞求,便能把今夜的悲伤换成沉醉吧。”
“耽溺于美酒,于男女无关吗?如此看来,倒是我浅薄了。那我来陪你饮酒如何?”年轻郎君长手一探,越过她的肩头,未等她反应过来,轻盈取走她手中的鎏金银壶,将酒隔空倒入口中。
“郎君好爽快。”楚良玉赞道,“你该如何称呼?”她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武官,不由得对他生出一股好奇。
年轻郎君痛饮几口后,用袖口擦擦嘴,说道,“姜谨之。”
楚良玉认真回道,“姜谨之,姜姓的能被邀入宫宴的武官,还从未听说,你是新近调来的吗?”
他眼波一瞟,“你深夜与一个陌生男子共倚于树上,我要喝你的酒,你不但不在意反而拍手称好,我告诉你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你也不怀疑,你难道不怕我对你做些越轨之事吗?”
楚良玉笑意盈盈,灵动的眸子在夜中闪烁着微光,“我不在意你与我共饮,是因为我爱结交朋友,以一杯酒的代价结识豪杰是我的幸运;我不怀疑你的名字,是因为我生性直率,若是因此被你欺骗了也无可奈何;我不怕你对我做越轨之事,是因为若你做了我有一千种法子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任你上逃到碧落下遁入黄泉,也能将你找出来。”
姜谨之大笑,“有趣有趣,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你已通晓王道之意,如此大的口气,我好奇你是哪个世家之人?”
楚良玉本是雍王独女,不过看他认错自己为世家中人,将错就错故意哄骗他。此时撒谎竟然也面不红心不跳,说道,“萧家。”
二人便如此于树上畅谈,从民间传闻聊到世家大族的阴私,从古代传奇聊到今之怪谈,抬头仰望浩瀚星辰,俯首笑看市井人间,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姜谨之,你不问我如何称呼吗?”
“不问,我只知道,你是个心中有悲伤之人,毕竟你之前说过想要以酒消愁。”
“那你猜猜,我因何而悲伤?”
姜谨之故作神秘地看向远方,“像你这样的妙龄女子,会为之伤春悲秋的,只有一件事,不过情爱罢了,还用得着猜吗。”
楚良玉一时涨红了脸,道,“这……”
姜谨之道,“那便是真的咯?唉,可惜,如此美娇娘竟然已心有他人。”话语间,一朵海棠花自枝头摇摇坠下,他说道,“今夜尚且漫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大可以说与我听,我可是一个口风严实的完美听众。”
楚良玉笑道,“这个故事呀,那可真是一个传奇的故事,我在京都成长的十余年中也极少遇到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