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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悦寺后山。
树木枝叶遮天蔽日,孟与青一眼就望见了站在松树旁望着山下发呆的卫明瑶。
她钗发极简,穿着一身简单的浅黄色裙裾,似乎清瘦了许多,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孟与青抬手摘下帷帽,提裙三两步上前:“瑶瑶。”
卫明瑶立即转过身来,由她紧紧抓住了手,目光颤抖,张口还未出声眼睛却先湿红了一圈。
孟与青心疼蹙眉:“你——”
卫明瑶迅速竖起食指,咬唇左右看了无人,才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悄然穿过树荫遮蔽的山后小道,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寺庙瓦房中。
院中巨树参天,郁郁森森,静得只能听见林中鸟叫声。
钻过林荫小道,孟与青远远便看见树下站着一个穿黑色布衣的男人,她认出对方正是窈淑殿里的掌印宦官周礼,心中一惊。
对方面不改色朝自己行了礼,而后径直朝卫明瑶过去,低声问:“还好吗?”
卫明瑶轻轻摇头:“我没事,你去门口守着。”
周礼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小院迅速合上了门。
四下重新寂静下来,地面上树影婆娑,阳光落下细碎的光斑。
“我知道孟国公将你软禁的事,难为你能找机会出来这么一趟。”卫明瑶擦了眼泪,把她拉到树下的小桌旁坐下。
孟与青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卫老将军的事我已听说了,节哀。”
卫明瑶挺直的背忽而颓了,她微微发抖偏开了脸,许久才咬牙说:“青青,我父亲他是……受人谋害而死。”
孟与青心一跳拧眉正要追问,对方却已经飞快地敛下了所有悲怒神情。
她缓慢松开自己的手,有些僵硬地转而言他道:“周观源设了毒计陷害皇后秽/乱宫闱,不出一月,皇后必死无疑。”
可怜卫小姑娘实在是个不会掩饰的人,孟与青看着她,心中无声转过百十个念头。
卫明瑶却并未察觉她悲戚的眼神。
她一只手轻落在腹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周皇后一旦废黜,大皇子必失太子之位……我听周礼说,周观源在宫里囫囵养了几十个被陛下一夜临幸过的宫女,只待生出一位新皇子。”
她抬眼望过来,声音极轻:“你猜他想做什么?”
“去母留子,立傀儡,掌朝权。”
孟与青每吐一字,语气便沉上一分。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意外在孟国公书房看到的密信,终于在她灼灼的目光中移开视线,艰涩道:“新后之位——”
“你心中应当清楚,孟国公早已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卫明瑶打断她,眼中浮现出破碎悲悯,“外面已有传言,说你孟与青天生凤命,当享一生荣华。”
林间起了大风,枝叶簌簌作响,树影沉默地掠动光斑,远处传来寺庙厚重的钟鸣声。
孟与青沉默很久。
她早就清楚,孟国公的棋盘里几年前便开始落子,攻杀退守步步均在计算之中。
自年初新帝登基以来,她本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脱,却没想到还是避不开这谋算。
面前之人的神情还是平静应该是早有预料,卫明瑶咬咬唇,知道她向来聪敏心中也松了口气。
手指捻着衣袖,许久才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忽而道:“兄长已归家,你可要见他一面?”
孟与青一怔。
卫明瑶低声说:“先不论孟国公那边如何打算,如今兄长须守父丧两年,你们二人的婚事是恐怕不成了。”
孟与青沉默很久:“不过两年而已,我可以等。”
卫明瑶苦笑着摇头,望着她的眼中带了一丝彼此都知悉的悲哀,许久才道:“青青,我已有三月身孕。”
像是听不懂那两个字,孟与青呆呆看了她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皓皓烈日如冰雪,林间猎猎的风激起刺骨冰冷。她脸色刹那苍白,失神脱口道:“不行,不该是这个时候——”
“青青你听我说。”卫明瑶用力地抓紧她的手,泪水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圆眼睛流露出悲伤,“周观源盯后宫盯得紧,虽有周礼帮我,可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已大怕是瞒不住了,若有一日……”
“不行!”孟与青突然提高声音。
“必须除掉这个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周观源都必定将他换成‘皇子’!到时候他若狠心去母留子那你——”她猛地止了声,咬紧的唇上溢出血腥气,“我现在去给你找大夫!”
“青青!”卫明瑶连忙拉住她的手腕,泪水淌得无声,“父亲已战死他乡,祖母病重,兄长被收了兵权伤势未愈,我现在是个最好不过的靶子。”
风吹动卫明瑶的鬓边的发,她一手轻抚着腹部,眼底流露出眷恋,许久才抬眼望过来:“若我的孩儿总